王對於世家予以打壓的行動,都將在這位接任者的手中化為泡影。
到時候,李治哪有顏面在地下去見自己的父親!
好在,上蒼沒能給他以一個健康的身體,卻並未薄待於他,沒讓他在這場突發災劫中直接倒下去,還給了他以撥亂反正的機會。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和地發問:“太子在何處?”
宮城前朝都有人穩定住局面,那麼太子是什麼表現?
寄予在這個兒子身上的厚望,讓他在心情平復下來幾l分後,又難免還有幾l分希冀。
希望能從身邊人口中聽到,太子在看到父親倒下的一幕後當即覺悟,和那些只想永葆富貴的世家劃開界限,要麼直接撕掉那封請願的奏書,要麼直接在殿外請罪。
他無法不這樣去想。畢竟,那是他和媚孃的第一個兒子,也是他視為儲君十六年的兒子。
所以再如何在盛怒之下說出那句話來,他也還存有最後的一點僥倖,希望能從太子的表現裡看到挽回的餘地。
可他聽到的卻是:“他在含元殿裡站了半日然後病倒了,還沒醒來。陛下這邊的情況有所好轉,我一會兒便讓孫神醫過去看看。”
李治胸口一悶:“他病倒了?”
“是。”
李治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好,好得很。
若是換個時間他收到太子病倒的訊息,他或許還會慈愛之心當場發作,直接衝到李弘的面前去,看看太子的病情如何。
可在他剛剛犯錯,還是這樣一出大錯的要害關頭,無論他到底是不是體弱多病到了這個地步,李治希望看到的,都是他能迎接風雨的樣子,而不是這個病倒的答案。
在此等大錯面前毫無一點承擔住後果的心性,反而在那些處心積慮之人的利用下變成了一把用之即折的刀,絕不是國之儲君該當拿出來的表現。
天后的這句回應,真是以異常乾脆的方式斬斷了他最後的希望。
他也不能再
有所猶豫了。
也對。身為大唐天子,他根本沒有一點猶豫的機會。
“媚娘,摒退宮人,我有幾l句話想跟你商量。”
他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但站在他面前的人卻能看到,當這句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李治全身的發力都像是在對外界傳遞出一個訊號——
他已做出了一個,固然艱難卻也必須做出的決定!
還帶著藥味的紫宸殿很快被關上了一扇扇門窗,只剩下了天皇天后在屋中。
重新走回來的武媚娘坐在了床邊:“陛下想說什麼?”
李治疲憊而堅定地答道:“我想換一個太子。”
室內的寂靜,讓李治在說出這句話的下一刻,略顯粗重的呼吸聲能清楚地傳入兩人的耳中。
但也只是一剎的安靜而已,他就已繼續說了下去,像是生怕有人一旦出聲打斷,就會讓他撤回這個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
“我曾經在想,自己絕對不要像是阿耶一樣,和自己的太子變成最後那等陌路殊途的樣子,所以我雖然喜歡賢兒的聰慧,也絕不會讓他受到的待遇僭越到太子之上。可我沒想到,就是這份偏愛,讓弘兒越來越不知所謂!”
武媚娘沒有應聲。
她覺得非要說的話,李治的偏愛可能並沒有讓李弘得到足夠的安全感。可這又歸根到底源自於弘兒的能力不足,並不是所謂的待遇高下就能解決的問題。
這位君父當然不會有錯。
李治已繼續說了下去:“我也曾經考慮過,若是弘兒的身體實在太差,又應該怎麼辦。不過後來我想,他只是先天體弱,而不像是我這樣被頑固的風疾纏身,反正也不求他能夠上馬逐獵、征戰沙場,這並不是什麼問題。何況,就算我出了什麼岔子,也終究還有你這個母親能夠成為他的助力,以太后的身份對他的執政做出幫扶。”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你以天后身份提出的科舉糊名,都能得到他的反對!”
李弘他還不是皇帝啊,他就已經開始反對他的母親了,那麼等到他繼位為天子後,他到底是能夠像李治所希望的那樣,接受太后的輔佐,還是直接將那些世家之臣迎為上賓呢?
答案在那封聯名上書中,其實已經有了解答。
李治的心臟狂跳,彷彿是為了抑制住還在上衝的血液,讓他不要在剛剛醒來沒多久後又重新倒下去,只勉強憑藉著手心緊攥的力道,又找回了幾l分冷靜。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