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真是讓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當如何評價。
() 李清月朝著司禮、司元,哦不對,現在應該叫回到禮部、戶部的官員方向看去,就發覺與官職改名最為密切相關的兩方,已經有幾個人差點沒控制住臉色變化了。
以至於當李清月提出戶部缺人,請求增設度支使司部門,以巡官督查荒政要務的時候,饒是戶部尚書戴至德前幾日還與她就九河使一職由誰出任有些爭端,現在往她這邊看來的眼神裡,也分明有幾分感激之意。
荒政這種事情誰接誰倒黴,確實能少掉不少麻煩事。
只是當他們聽到安定公主隨後舉薦的巡官,乃是個女子之時,戶部尚書的表情頓時又凝固在了當場。
李治當即收到了數道求救的目光。
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是個什麼想法。
安定公主戰功在手,當年便能一人訓斥兩名宰相,如今年齡日增,恐怕更沒什麼不敢做的。他們這些人的嘴皮子工夫,大概是不夠跟她一個人對壘的。
然而李治都還沒開口,李清月便已搶先一步朝著那神情各異的幾人看去,沉聲問道:“諸位何故如此表現?許夫人數年間溝通長安與廣州之間商路,此次關中雪災所用棉花正是來自於嶺南貨船,此為一功。”
“嶺南宗族勢力壯大,我大唐以分封各州之法將其瓦解,許夫人下嫁恩州,從旁監管,以防嶺南有動亂之災,此為二功。”
“旱災雪災先後肆虐,百姓苦不堪言,許夫人別出心裁,想到調整官方借貸利錢、規範民間借貸之法,遏制局勢崩壞,此為二功。”
“有此二功,不過出任個巡官而已,也為響應銅匭求索治災之法,究竟有何不可?”
這話一出,朝堂上官員的神情不由愈發古怪。
就連李治都神情僵硬了一瞬,端詳起了自己女兒那張沉穩端方的面容,疑心她這個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是不是越來越高了。
誰教她這麼說話的。
這第一功到底該當分在許穆言身上多少,李治心中有數,若非安定令人海航廣州,只怕這其中也不會有多少聯絡。但她願意用這番說辭來為許夫人謀求官職,旁人也沒什麼好說的。
可這第二功……就實打實是在胡言!
許敬宗將女兒嫁給馮氏子,絕不可能有這樣的高尚情操,若真如此的話,他也不是許敬宗了。
倘若李治不曾看錯的話,許敬宗自己也被這句“第二功”給驚得不輕,彷彿完全不曾想到,還有人用這種理由為他增光添彩。
偏偏這幾年間嶺南宗族雖時常有越軌之舉,卻當真不曾有馮氏子弟為禍,若非要如此說的話,倒也勉強能說得通。
至於最後一條,倒是實打實的功勞了。
提到這個控制災後貸款一事,李治也不免對戴至德等人有了幾分怨言。
戶部上下官員可不在少數,竟然無人在救災舉措中增添上這樣一條,讓一個朝堂之外的女子將其提了出來,可見這群平日裡辦事拖沓的傢伙,在真需要他們出主意的時候,到底有多無所作為!
被安定提及的響應銅匭納諫,也正是天后想要促成的,便又多添了一條讓人難以反駁的理由。
雖然降低利息、規範借貸,幾乎是與銅匭前後腳放出來的訊息,但要將其作為諫言後得到賞賜的標杆,也並無什麼不妥。
“延族怎麼說?”李治一時之間想不到駁斥安定的這番話究竟該當用什麼理由,若是說什麼女子不可為官,想想早已陰差陽錯有了的數個案例,以及同處朝堂之上的天后,又覺得這話著實說不出口,乾脆將這個難題丟給了許敬宗。
他無比放心於許敬宗這個臣子,從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光顧著自己享樂,對於自己的子女當真沒有多少感情。
這樣的人,起碼不會效仿許圉師,為了包庇自己的子孫走上一條不歸路。而他既要獲得更為舒適的條件,也勢必會對天子保持忠誠。
以李治看來,他雖然向來擅長揣測天皇天后心意,甚至為天后辦了不少與典儀制度相關的實事,但女兒既然已經被他給嫁出去了,再到朝堂之上為官總是有些不妥的吧。
然而李治忽然瞧見許敬宗往太常博士的佇列看了一眼,又朝著此前還有過一點矛盾的戴至德臉上看了須臾,轉頭朝他答道:“臣已年邁,不能再為陛下分憂,恨不能有一賢明子弟立足朝堂,如今有小女諫言立功,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他話說到此,忽然朝著上首的天皇深深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