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徐時錦伸出手,憐愛地拍了拍小狗一樣依偎在她懷中的人。
沈小昱是很受歡迎的一個人,鮮衣怒馬,梨園煙火,花鳥茶藝,嘴巴又甜……
沈母好不容易看出兒子有點兒復甦的春意,如何捨得放棄呢?
沈昱身子僵了僵,他坐起來,認真地打量徐時錦。他看過徐時錦和他孃的信,自然知道,他的婚姻,徐時錦可是完全的給他娘交了底,支援他娶旁的姑娘。他神色淡了些,“我娘找你來做說客?讓你勸我娶了唐姑娘?”
他嗤笑一聲,眉目中有反逆之意。
他心中厭惡,暗惱小錦的絕情。他那麼喜歡她,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徐時錦窩在榻上,看沈昱暴而起身,隱怒地看她一眼,他想要發火,卻無處發洩。他轉而向外走去,步伐很快,似一眼都不想看到徐時錦……徐時錦纖長的手指搭著自己面頰,溫和笑,“我什麼時候勸你娶別人了?你的氣性倒比我還大。”
“……!”沈昱回頭。
燈火中,他喜愛的姑娘眉目婉約,是旁人無法比擬的氣韻幽美。她微微笑道,“你喜歡娶誰就娶誰,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你那麼多要求……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在沈昱怔然的目光中,她側頭看窗外飛雪:沈昱,我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愛你,可我也沒有你想象的那樣不愛你。
你怎樣,其實,都是好的。比我想象的要好。
……
劉泠抱著食盒,站在院落中,她聽到屋內傳來的高聲。
“沈大人閉氣了!”
“屈大夫呢?屈大夫你快看!”
“他死了?胡說!怎麼可能?!”
……那些聲音,或高或低,在劉泠耳邊響起。
如一把熱水,從頭澆下來。在熱到極致時,開始覺得冷。
劉泠手中的食盒,哐當掉地。她低著眼,看食盒摔散,熱湯傾灑而出,將地上一片雪白融化,骯髒無比。
劉泠站在那裡,盯著食盒看了半天。她再抬眼,向燈火明亮的屋子看去。她站在風雪中,一動不動。
屋中亂糟糟的,開始有人進,有人出。有人從劉泠旁邊經過,悽哀地看她一眼。
“公主,”羅凡站她身後,輕聲,“進去看一眼吧。”
“……唔,好。”劉泠回答的遲鈍,羅凡先走,她在後,步伐像老人一樣緩慢,側臉冷寒。有人見到她過來,自動讓開路。
劉泠站在里門邊,往裡面望一眼。屈大夫滿頭大汗,又是扎針,又是喊人。眾錦衣衛緊張地包圍,不停地喊“沈大人”,有人聲音沙啞,有人落了淚。
劉泠站在門邊,望著裡面。這屋中許多人進出,那張床前,也站了很多人。人來人往,在她眼中,皆是面目模糊。劉泠只看到那個無聲無息的青年。他臉色慘白,面容白皙清俊。他睡在那裡,床上滿是血跡,從嘴角口鼻滲出。他有清湛漆黑的雙眸,此刻緊閉,也許永遠不會睜開了。
死亡啊……
劉泠怔怔地看著。
她忽然覺得呼吸緊促,目光變得熾熱。她靜靜看著他,看他死去。
其實沒什麼,在推他下崖的時候,劉泠已經覺得沈宴死了。現在不過是再死一次,沒什麼……沒什麼好難過的。
“公主,你不過去嗎?”有錦衣衛在她身後問,有些不自在,舉了舉手,“我要進去……”
但門被劉泠擋住了。
這個錦衣衛才說話,便被同伴拉了一下,瞪一眼。看看時候啊,公主在這裡!
劉泠目光流散,眼中有光在漾。好一會兒,她才低聲道,“不了,你們進去吧。我不去看了。”
她不用再往前一步了。
她轉過身,向後走去。從緩慢,到穩定,她走出這個空氣逼仄地屋子,站在屋外,站在風中,她吸一口清冷的空氣。五臟六腑都被凍住一樣,她伸出手,擦去眼睫上的水霧。
她站在風雪中,髮絲和衣袂一起飛舞。她下臺階,腳下一空,直直摔了下去。
她跌坐在雪地中,手扶著地表,破了皮。她看自己的手,出了血,卻好像並不疼。反而是寒風中,她感覺到那股冷氣,向她撲頭蓋臉地打來。楊曄等人急切地站在她身後,想扶公主起來。劉泠在雪地上坐了一會兒,慢慢的,自己站起來,從雪和泥土中掙扎起身。她站在院落中,站在肆意飛舞的大雪中心,承受著從四面打來的雪花。
她回過頭,望一眼燈火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