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她做得最不自私的事了吧?
他離開了她,不受她這個複雜家庭的牽累,不再步履艱難,不用忍受蜚語流言,不必……她希望他好。
她希望他好!
又過了一天,張繡偷偷溜出府,告訴劉泠,老侯爺已經脫離了危險,雖意識渾濁,但他已經醒來了。張繡欲言又止,她希望表姐再去求一求,可是她也擔心祖父現在的狀況……
劉泠起身,“那我走了。”
張繡沒有喊住她,其實喊也沒用,侯府的人不會讓表姐進門的。
下人們知道郡主心情不好,遠遠跟隨,劉泠獨自走上街頭。她身姿瘦弱,衣衫寬大,走在路上,是那樣的蕭索。
她舉目四望,到處都是人,卻看不到她想見到的人。
她就那樣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天有些冷,街上的人慢慢少了,任劉泠由天明走到天黑。傍晚開始下暴雨,人人躲雨,只有劉泠不躲不閃,走進雨幕中,身後人喊也喊不住。
雨聲如注,劉泠走在雨中。
眼前盡是水,她什麼也看不清。
她突然停步,呆呆地站著。然後蹲下來,驀地大哭。
那樣慘然的哭聲,混著雨聲。
讓身後人心頭顫抖。
劉泠從來沒這樣哭過。
她母親死的時候,她不曾這樣哭。外祖父倒下的時候,她也沒哭。可是這一刻,當一切都有了轉機後,她卻蹲跪在陌生的街頭,在那些古怪好奇的陌生人眼神中,嚎嚎大哭。
那樣的悽慘,可憐,又難過。
靈犀靈璧等人,鼻頭莫名一酸,想要上前,卻又被楊曄等人攔住。楊侍衛搖頭,“郡主太剋制了,該讓她哭一場,發洩……”
劉泠哭得停不住,像失去糖果一樣的小孩子般,哭得全身都在抖。可是她知道,她失去了糖果,卻沒有人再會給她。
越是這樣,越是可悲。
一輛外表無華的馬車,車前有兩盞搖晃的明燈。它在風雨中悠悠穿梭,鈴聲叮噹。卻是經過劉泠身邊時,馬車停下,一位麗人掀了簾子,“阿泠?”
片刻功夫,煙藍色紫竹傘撐開,纖塵不染的鞋襪落地,女子撐著傘,站在馬車前,彎身伸手,柔聲,“阿泠,怎麼了?”
她的手,落在劉泠肩頭。
劉泠抬起淚眼朦朧,看到熟悉的人影。美人眉目婉約,立在煙雨中,山水畫一般縹緲而悠然。
徐時錦。
“小錦……”劉泠和徐時錦的關係撐不上多好,她們經常吵嘴,經常惹對方生氣。前段時間,因為沈宴的事,她們還惡語相向,互不理睬。但是這一刻,當自己難過萬分,當自己被所有人拋棄時,徐時錦站在她面前,劉泠哭著拉住她的手。
她撲入徐時錦的懷中,抱著她的腿,哭聲更加控不住,“小錦,你不知道……我想沈宴!我想嫁他!我那麼想嫁他!我喜歡他……他……”
徐時錦怔然,她從沒見過劉泠情緒這樣失控的時候。
她的阿泠,在她懷中哭泣,無助得像可憐蟲一樣。
她的阿泠,縱是身份尊貴,可是有些事,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的……阿泠。
徐時錦握住她的手,溫柔笑,“阿泠,我讓你嫁沈宴。”
“他們不幫你,我幫你。”
“所以阿泠……不要哭。”
徐時錦什麼都知道。
她坐在家中,天下事卻都在她的謀算中。她不動聲色,幫殿下牽一髮動全身,幫殿下把一切的線連到一起。
劉泠也在她的計算中。
但是她改變主意了。
她的阿泠這樣難過……那些傷害阿泠的人,都該死。
徐時錦微笑著,輕柔地擦去劉泠面上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