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之術,貴在神速,以多擊寡彌補地勢之劣,這是西涼軍的策略。而所謂戰術,無非料敵機先並以隨機應變,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活學活用才是上策。涼州城的城牆太厚,巨木鐵槌也是轟之不破,成百上千輛衝城車多半也是作為掩護,城頭是高高在上刀兵不及,西涼軍士亦以弓駑與之對射。
只二三十丈,弩箭勁疾且利,狂風驟雨般地澆落在城頭,在鐵盔重甲的弓駑手掩護之下,千百雲梯齊齊攀援城頭。隆景軍士一般早有準備,一般盔重甲堅,任駑箭加身亦是毫髮無傷,或持弓駑與之對射,或擲石塊以為重擊。一塊塊的石頭很平凡,但在這裡就是一個個威力無比的大殺器,涼州城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石頭,以一萬敵十萬,隆景軍一樣佔盡優勢。
震耳欲聾的衝殺聲從未止休,潮水一般的西涼勇士揮舞著斧鉞刀槍已將衝上城頭,斜置而上的高高雲梯負著軟甲皮胄的戰士呼啦啦攻上,梯是不堪重負,咯吱吱地顫響似是呻吟。有甲無盔者有之,坦胸赤膊者有之,這原本就是人海戰術,同樣是最最簡單也是最最有效的打法。只得如此,厚失其快堅失其利,用生命的堆積來搏取勝利,這是攻城的代價。
涼州城,不好打。
但誰也不是傻瓜,是有血氣但非魯莽,這並不是無謂的犧牲。
陳平大哥說了,這一次,只是試探性的。
方殷無話可說,用十萬人的命來試探城牆到底硬是不硬,西涼軍果然是大手筆。
陳平已經離去,打著哈欠走了,說了陳校尉今天不當值。
說了,要方殷自己看,可以四處轉轉。
鐵血殺場,只當兒戲,也許他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
也許他也一般,不忍心看。
南面城牆上上下下的戰鬥要結束得更早一些,因為無禪,無禪和尚用瘋狂的表現完全震驚了,更是徹底征服了城上城下的每一個人!但凡是輛衝城車或是未及上人的雲梯車,無禪飛擲大石盡數砸毀,其準其快其高效表現,就是守在城頭與之並肩作戰的大力士們也是自嘆不如!城上的人在笑,城下的人傻掉,是有云梯車只餘了數十輛再衝再殺無異送死,人數優勢已失,正是進退不得——
通!通!通!南方軍營戰鼓齊擂,聲密勢疾,忽將城下軍士又如潮水般退去,數十雲梯皆棄,留下滿地狼藉。是白烏旗,烏合親王的人馬,說不上丟盔棄甲也是灰頭土臉,當先落了一個大敗虧輸顏面無光的下場。正是福禍相倚有失有得,烏合親王手下的將士敗退下去最早也是折損人數最少,單隻無禪一人,足以影響戰局。
當然,這只是戰局之一。
這是一個好辦法,對的事情無禪是一定會做,並且堅持:“砸!砸!衝!殺啊——”無禪高舉著一塊大石頭又衝上了西南方的城頭,準備如法炮製砸車救人:“閃開!閃開!哇呀呀呀呀!無禪我來啦!”一顆光頭映著太陽,強健的臂膀直若託天,無論何時無禪都是與眾不同的:“哇呀呀呀!”撲通一聲響,大石落在地上,砸中了無禪的腳:“啊?”
無禪渾然不覺,無禪又一次怔立當場,灰撲撲的僧衣隱現於熊熊火光。
這一面不同,無禪來晚了。
當其時桐油潑下烈焰騰空,灰黑色的道道濃煙沖天而起,紅通通的火舌席天卷地肆虐無邊,灼灼的熱浪滾滾而來燎及髮膚!眼是脆弱的,雙目已迷離,高高的雲梯燒將起來有若條條茁壯火龍,西面的城下已是屍骨成堆一片焦黑!心是脆弱的,淚水又落下,烈火吞沒了一輛輛的車一個個的人,呼號啊慘叫啊伴隨著一道道翻滾著的身影落下,場面那是慘烈血腥又紅火熱鬧:“火,火,火——”
無禪失神,喃喃道:“燒啊,燒啊,燒。”
當其時千矛突刺,無禪眼見數十西涼勇士一舉被鋒利的長矛捅了個對穿,人是先後墜落,身上猶自著著火。雲梯為鐵鏵木所制,堅硬無比刀斧難斷,因此隆景將士潑油引火,並以矛戟相應。西涼軍損失慘重,上千人的已然死於城下,相較而言仍是守城一方大佔優勢,可說巨大的壓倒性的優勢,只因腳下這座堅固高大的石頭城池:“香,香,好香!”
沒有人理會無禪,無禪感覺好香,好香的味道。
木的香味,油的香味,衣的香味,煙的香味,此外還有人的香味:“噝——”
是肉的香味,原來人的肉燒熟了,也很香。
“哈!”這是一個邪惡的想法,無禪被自己嚇到了!
更為邪惡的是無禪竟然感覺肚子餓了,更為更為邪惡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