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難測,有如風雲。
二月廿五,深夜,南海之上,船隊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風雨。
風暴來時,海天變色,群鯨先自有覺,先後潛入海中,其後是千百船工夥計,人人臉上變色——
就說胡大海,大半輩子都生活在船上的胡大海老同志,活到六十多歲也沒有見到過那麼大的風浪。胡大海沒有見過塊頭兒那麼大的烏雲,胡大海也沒有見過級別那麼大的風力,胡大海不知道那麼大的一場暴風雨怎麼能夠說來就來,更不知道這是誰又惹到了海龍王和雷公電母雨師風伯一起生氣,胡大海只知道船就快要翻了,人都快要死了,而這一次將不會再出現任何奇蹟——
乾宇如墨染,大海在咆哮,狂風雷暴閃電,驚濤駭浪並起,船已停,錨已落,餘船皆棄,所有人聚於餘皇船樓,閉目待死。只能等死,別無它法,一時天,一時地,一時雲中,一時霧裡,或說沒有天,也沒有地,一時山峰,一時谷底,風聲雨聲雷電聲,不及濤聲轟隆隆,一顆心都震作了八瓣,猶自怦怦怦怦怦怦怦!天威降至,末日來臨,無人不膽寒,無人不心驚,只以為是必死無疑,仍是企盼出現奇蹟——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一個黑屋子裡,棉花糖是與許多的小太監和小宮女東倒西歪翻滾一處,在比驚濤駭浪狂雷霹靂還要響亮的尖叫哭嚎聲中,面無俱色,大聲喝罵:“不要哭!吵死了!”
“我告訴你們,方殷大哥一定會回來的!”
“都是膽小鬼!怕死鬼!方殷大哥,是一定會回來救我們的,一定!”
“方殷大哥。根本就不是人,是神!天神轉世,毗溼奴神!”
“你們都給我聽。牛皮糖!滾開了!”
牛皮糖,死死抱著棉花糖的大腿。哭道:“要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了嗚哇哇哇……”
“廢物!”棉花糖,大吼道:“毗溼奴神,白天就是太陽神,晚上就是大黑天,大黑天神!”
牛皮糖,本來就是一個外強中乾的。而且極為迷信:“真的嗎真的嗎?大黑天大雷神?佛祖保佑阿彌陀佛……”
“白痴!”棉花糖,狂吼道:“你們都,都給我聽好了!不想死的都跟我一起喊——”
“毗溼奴神!毗溼奴神!”
“……”
“方殷大哥!毗溼奴神!”
“……”
“……”
“……”
“好罷,你們愛信不信,反正誰不喊誰就得死,得死!”
“我喊!我喊!方殷大哥!太陽大神!方殷大哥!大黑天雷,皮神!”
“……”
“這樣,我們一起喊,就喊方殷大哥好了,這樣!方殷大哥——快來救我——”
“方殷大哥——快來救我——方殷大哥——快來救我們——”
“很好。還不夠整齊,聲音還不夠大,再來一遍!這樣……聽我號令!一、二、三!”
“方殷大哥——救救我們——”
“很好!方殷大哥已經聽到了。你聽,快看!方殷大哥騎著鯨魚,已經往這邊趕過來了!”
“真的嗎真的嗎?在哪裡在哪裡?我怎麼我怎麼……”
我聽不到,也看不到,思念是煎熬~~
話說這時,方殷大哥騎鯨遠去,已然足足過去兩天一夜,棉花糖想他想到要死!
無論如何,棉花糖始終堅信。就算是不救別人,他的方殷大哥也一定會回來拯救棉花糖的!
天地的威殺只在一時。信念的力量才是無窮。
天亮了。
奇蹟出現了。
方殷大哥,還是沒有回來。可是所有的人都活了下來。
桅斷十數,無船沉覆,大船小船以及船上物什破損無數,船上的人及其貨物完好無損。
奇蹟屢次出現,只因是有奇人,神蹟屢次出現,自是神乎其神,當旭日之光再一次投射到了餘皇甲板之上,當清爽的風再一次吹拂在衣袂髮間,所有的人,在縱情歡呼的同時,終將一個搏風擊浪的矯健身姿共那天神般偉岸的形象深深鐫於腦海,刻在心房。無論方殷去了哪裡,他都活在人們心中,一個蓋世英雄的誕生往往就是一個神話故事的開始,或說開篇,傳奇在繼續。
是鯨,千百頭鯨,用千百倍於人類的靈敏感知,將船隊帶離了風暴的中心。
同時,如若千百根定海神針,共千百條索,將船體牢牢固定。
群鯨,海中如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