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二人注目而笑,互訴離情各道安好,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樂呵呵說個沒完,將另一人晾在邊兒上。
方道士傻掉。
難不成又做夢了?啞巴也會說話?茫然看看四下,四下景物真真切切,愕然望向二人,二人話語明明白白。這不是夢,方道士明白了,他,不是一個啞巴!不說話,並不代表不會說話,像啞巴,也未必就是真啞巴。當初老薛也整過這一手兒,急死個人!這個更能裝,從頭兒裝到尾,把人唬得一愣愣的!還好呂老道來了,要不然,他定然還要裝下去!
方道士還沒回過神兒來,那邊兩個老友已然怒目相向,竟又吵吵起來了!
“宿師兄,你我話不投機,長廉告辭!”
“師弟慢走,恕不遠送。”
“方殷,隨為師走!”
“那不成,這小子吃了我的糧,睡了我的床,你這做師父的,如何一走了之?”
“你,你待怎地!”
“也罷,教他在這裡給我做上三日苦工,我再放他回去,如何?”
“不成!宿師兄,此事萬萬不可!”
“當真?”
“無上天尊——”
宿師兄微微一笑,注目道:“小道士,你意下如何?”啞巴說話了,而且說起來沒完帶散,方道士正聽得目瞪口呆,冷不防給他一問,心裡頭又迷糊了!迷糊只是一時,會意便在瞬間,旋即二人目光一對,方道士登時心領神會,連連點頭認真說道:“是是是,我吃了也睡了,給人家幹上一點兒活兒,也是應該,應該的!”
“呂師弟,你這徒弟年紀雖小,卻也明白事理。”宿師兄笑道。呂道長知他話裡有話,一時強抑怒意:“此事容後再議,現下長廉先帶他回去,師兄,告辭!”說罷移過目光,點頭示意。要有好戲看了!方老大何等機靈,見狀霎時兩眼一直,表情呆傻,只當看不見。呂道長面色一緩,笑道:“方殷,你現下隨我回去,今日之事為師便不與你計較。”方道士聞言喜形於色,連忙點頭稱是,快步上前——
呂道長見狀鬆了口氣,側身輯禮:“宿師兄,長廉……”
“少糊弄人了!想騙我回去?哼,你還嫩了點兒!”呂道長一怔,再看自家愛徒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人家屁股後頭,正自一臉激動跳腳兒大叫!宿師兄搖頭笑笑,嘆道:“呂師弟,他既不願走,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呂道長大怒:“師父管教徒弟,自古以來天經地義,長廉有何不對?師兄莫再與我講,方殷,快過來!”宿師兄一笑回頭:“你看,道理說不過,師父架子便就擺起來了。”方道士重重點頭,憤然道:“這人便是這般,動不動打著師父名號出來欺負人,哼!簡直就是沒羞沒臊!”
二人一唱一各,不指名不道姓數落某人好一通,驀然互視一眼,齊齊放聲大笑。看罷,這就叫做默契,心有靈犀,自打方才眼神一對,這場戲就是註定的了。呂道長不發一言,冷著臉快步上前,伸手便要拿人!方道士早有準備,只將身子一縮,藏在那宿道長背後,口中猶自大呼小叫猛扯鬼臉兒——
反了!反了!一日不見,這猴子尾巴都翹天上去了!呂道長怒不可遏,繞過去張手便拿!方道士大驚,連忙繞著圈兒跑!二人一追一逃,圍著一人繞了幾繞,方道士終究人小腿短,片刻已是被人追上,眼看就要束手就擒:“捉迷藏麼?算我一份!”那人橫跨半步,隔開二人,笑道。呂長廉止步,默然片刻,正色道:“宿師兄。”
宿道長淡淡一笑:“如何?”
呂道長倒懸長劍,拱手肅然道:“長廉不才,敢向師兄討教一二。”
方道士大喜,眉開眼笑道:“打起來了!哈哈,我就知道!”
宿道長搖頭嘆氣:“沒的打,我打不過他,我是一個沒用的人。”
方道士瞪大眼睛,又驚又疑:“是麼?真的假的?咦?怎你也這般說?”
呂道長神色凝重,雙目湛然:“久聞宿師兄神通莫測,長廉尚未,尚未,師兄!你!”
方道士等了片刻,不耐道:“喂!怎不說了,這仗還打不打了!”
呂道長廢然一嘆,垂下手臂:“師兄高明,長廉甘拜下風。”
宿道長輕輕搖頭:“一點微末伎倆,見笑。”
亂七八糟,神經有病!方道士大失所望,皺眉叫道:“你兩個做甚麼?光說不練,一對兒假把式!”兩個道長卻又不理他了,湊到一起低聲說話,忽而嘆氣,忽而微笑,忽而瞥過一眼,樣子神神秘秘。方道士見狀疑心大起,連忙也湊過去伸長脖子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