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不是兔子麼?這,這,這也太糊弄事兒了罷!不要起鬨,不要起鬨!各位觀眾有所不知,今天很是不巧,兔子來的路上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在了路中間的某一棵樹上,後來就,失蹤了!因此主辦方決定臨時改用蝸牛參賽,是蝸牛。但是,注意,是但是!大家不要小看它,這隻蝸牛實力非常之雄厚,完全和烏龜有的一比!
小小蝸牛靜靜伏在那裡,氣度更加沉凝,泰山崩於身前也面不改色。大將風度?這才是大將風度!半斤八兩,旗鼓相當,雙方均是不急不燥,似乎都是穩操勝券的樣子。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子。
開始!
開始了,開始了!裁判員用小棍兒捅了兩下,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隻烏龜飛快地跑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咦?蝸牛?蝸牛?你還等什麼?比賽開始了,快跑快跑,快快跑!烏龜都要跑到終點了,你怎麼還不跑?跑啊,你倒是,好了,你個不中用的也不用跑了,人家烏龜已經衝過了終點了。
蝸牛從頭至尾,一動沒動。
沒有對手的比賽,並無半點精彩可言,觀眾解說都是大失所望,紛紛離場退票去了。八哥嘉賓還沒有當夠,一時語出驚人:傻鳥兒!主辦方兼裁判也是大為不滿,這怎能成?雷聲大,雨點小,一點兒也不好玩兒,一點兒也不過癮!再來,再來,一比零不算,三局兩勝!方老大想了想,跑到水窪裡捧來雨水,兜頭澆了下去!
那小蝸牛受激不過,慢慢伸出觸角,一扭一扭向前爬去——
成了!成了!方道士大喜,慌忙捉回試圖跑路的山龜,放在了蝸牛旁邊——
論快慢,都是相較而言。
兔子換成蝸牛,勝負天平早已倒向烏龜,二度比試依然毫無懸念,二比零。
實力懸殊的比賽,同樣沒有精彩可言,一人一鳥兒都是非常地失望,那八哥抖抖羽毛,立在樹枝上又叫一聲——傻鳥兒!不成,還是不成,方老大連連搖頭,這樣是不公平的!你看那王八個頭兒多大?四條腿兒多長?這不是欺負人麼!是不公平,再來再來,五局三勝!還得想個好辦法,怎麼才能讓蝸牛跑得,更快一些呢?
蝸牛是不可能跑得再快了,甚麼辦法也沒有,不過要讓烏龜跑得慢一些還是有辦法可以想的。又一時二者三度較量,方道士找來一塊兒大泥巴,糊在了山龜的硬殼兒上。山龜驀然負重,卻仍是頑強地奮力向前爬去,速度遠逾對手!不成,再加一塊兒!山龜速度放慢,慢慢地爬著。還是不成,再來一塊兒!山龜四肢如灌鉛,再也支撐不住,只得無奈地趴在地上,縮著脖子不動了。
蝸牛一如既往地行進在路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好了,這一場龜兔賽跑終於要落下帷幕,哪怕替代者是一隻慢得不能再慢的蝸牛,烏龜既然由於人為因素跑不動了,那麼,最後的勝利者必定不會是它。千年的故事,千年的道理,相對弱小的一方,總是會讓人同情的。過了好半天,那隻蝸牛,那隻慢慢悠悠,似乎從千年之前行來的蝸牛,終於帶著勝利的希望,就要,就要,就要越過終點……
世事無常,人算不如天算,眨眼間異變發生,註定的結局再度改寫。嘉賓八哥鳥按捺不住了,閃電般飛撲過去,將那隻慢得要死的蝸牛一口吞入肚裡,然後滿意點頭,作出了今日之事最後的評論——
傻鳥兒!
一方突然暴斃,冠軍已然產生,勝利者還是那隻烏龜。山龜靜靜趴在那裡,不以為意,只將身上的泥巴當作豐碑。卻把那目瞪口呆的閒人晾在一旁。方老大回過神兒來,登時怒了,指鼻大罵:“死八哥,你這隻傻鳥兒!”
——傻鳥兒!傻鳥兒!傻鳥兒!
方道士長長吐了口氣,忽而換上笑臉:“八弟,叫老大。”
——老大!老大!老大!
八弟?老大?
八弟。老大。
原來一人一鳥早已化敵為友,更私下裡當了兄弟,無怪乎他在這裡,而它也在這裡。天下沒有化解不開的仇恨,更何況只是所謂的仇恨,傻鳥兒?誰是傻鳥兒?你叫他傻鳥兒,他也喚你傻鳥兒,你當他兄弟,他也認你兄弟,你給他微笑,他也還你微笑,這樣多好?豈不更好?八哥,八哥,你可知道,自己在說甚麼?
驀然雨霽。
須臾煌煌天光刺破重重迷霧,滿天灰色的陰霾消散於無形。紅日當頭,光照大地,雨後的風景格外美麗。天地之間架起一長長的虹橋,水汽淡淡,七彩熠熠。彩虹彩虹,一端就在這裡,一端通向那裡,頑皮的孩子何不歸來?放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