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多留他一天也是好的,一天,就好。靈秀和尚輕輕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和尚若是答應你,和尚便是害了你。”屁話!方道士猛啐一口,嗤之以鼻!靈秀微笑注目:“明日復明日,天天有此時。”
方道士怔住。
這話是一說就破,聰明人一點就通。
方老大明白了,方老大不說話了,無禪卻不明白,不明白師父在說什麼,無禪只是哭。
明日,明日,明日只會多出了一絲留戀,卻有更多離愁。
一天,一天,多出一天短暫的快樂時光,換來無數眼淚。
這邊沒話說了,那邊拉了小和尚又走,小和尚只得走人,小和尚哭得更歷害了:“方殷大哥——”
等下!方老大心念電轉,大叫一聲道:“大和尚,我還有個事兒!”說話上前幾步,嬉皮笑臉道:“大和尚,咱倆商量商量,小和尚的頭我是摸過了,你這個頭也給我摸摸,成不?”當然了,方道士這不是摸和尚頭上癮,只是想著刁難他一下兒,也好讓無禪兄弟多留一會兒。大和尚沒有生氣,大和尚沒有脾氣,大和尚聞言只是笑笑便就低下頭,任其自便。方道士出乎意料之外,呆呆看著眼前一個明晃晃的光頭,一時忘了下手。無禪也是目瞪口呆,抬手不由自主摸上自家腦袋,一時卻也忘了哭。
“哈哈哈哈,你中計了!”腦中靈光乍現,方道士手指光頭,得意大笑:“你給我摸,我偏不摸!大和尚,你可答應給我摸了,我摸不到你就不許走!”好計好計,這一招兒叫智取光頭,方老大無意之中妙計已成,便就打定了主意死活不去摸他,要留他和小和尚在這裡住一輩子!靈秀抬頭,起身,面色平和:“小施主,你很聰明。”
“哼!那是!不用你說!”方道士擠眉弄眼,那是得意洋洋。聰明未必聰明,計只好在眼下,誰不知他心思?淚水還在臉上。靈秀注視著眼前目光殷殷的少年,一時眼角也已溼潤,終是揚起一抹慈祥:“和尚還是要走的,欠你一頭,日後還上。”說罷於懷中摸出一物,點頭笑道:“給你,這是利錢,無事吃上一粒,當它糖果即可。”
“咦?欠頭再還?還有利錢?甚麼糖果?”方道士大為好奇,伸手接過那物,卻見不過一個小木瓶,黑烏烏的毫不起眼:“你少糊弄我!你這是騙人!不許走不許走!”靈秀嘆了口氣,苦笑道:“小施主,你還待如何?”如何?不如何!今天方老大不發話,大和尚小和尚通通不許走!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哼!利錢我要,人我也要,我就是不讓你走,你又能如何?方老大振振有辭,方老大張口就來,方老大毫不讓步軟硬兼施說著硬逼利誘討價還價的話,搞得大和尚連連撓頭小和尚又忘了哭:“噓——”
靈秀忽豎起一指,一臉神秘悄聲道:“小施主,你不讓大和尚走,老道可要生氣了!”方道士一驚回頭,宿老道正在不遠處安靜地站著,靜靜地看過來,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靜:“管他!大和尚又騙人,咦?這,這,這是!哎喲我地娘,乖乖不得了!”老道生氣了,生果很嚴重,轉眼之間方道士木頭一般戳在原地——
千言萬語,有口難言!
如墜泥潭,如墮噩夢!
有鬼!有鬼!
妖道一個又一個,似曾相識定身術!
奇了怪了,他還離著八丈遠,怎會,隔空點穴手?
“老大!老大!你怎麼了嗚嗚!”方老大無法回答,方老大不能自拔,方老大心說你問我我問誰去?小和尚,小和尚,你這還能哭,老大我連哭也哭不出!靈秀輕嘆一聲,挽了無禪便走,口中喃喃道:“見笑見笑,見者不笑,見笑見笑,不見不笑。”
“老大!老大!方殷大哥,嗚嗚嗚嗚——”
身後哭聲愈行愈遠,方老大卻是不能回頭,竟連再見小和尚一面也是不能!
只有兩道淚水緩緩流下,流在面頰,流過脖頸,流入衣襟,經心,入心——
小和尚,小和尚,你這就走了麼?你可看到,老大也在流眼淚,你可知道,方殷的心也很疼!
“方殷大哥——你別忘了——南山禪宗——”
東方既白,旭日初昇。聲如旭日驀然拔高,滾滾而來聲聲入耳,卻再望不見,那一張朝氣蓬勃的臉!餘聲迴盪山谷,終於消散於天地之間,青山依然矗立,矗立,矗立在眼前,青得如那青青的頭皮,模糊之中化作雲煙。小和尚走了,小和尚還是走了,小和尚已經哭著走了,卻將淚水留給了這山,這水,這人,留給了這片無色的天!南山!禪宗!老大記住了,老大一定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