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士正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忽覺面頰上一陣陣地發癢,似有小蟲爬過!
方道士極為不耐,伸手左右撓撓,側身又睡!
猛地鼻孔裡一陣奇癢,那小蟲竟然爬了進去:“啊——啊——阿嚏!”
一個大大的噴嚏,震開了惺忪的雙眼。
當頭一雙顧盼有神的虎目,長方臉蛋兒,寬額短髭——
咦?這不是那個,木頭人!不對,老雜毛兒!方道士一骨碌翻起,歡喜大叫道:“哈哈,老雜毛兒,你可來啦!”沐掌教板起臉孔,冷冷哼道:“方殷,你可知錯?”方道士一呆,怔住,只怔怔地看著他。沐掌教咳嗽一聲,正待大聲喝斥,卻見他小嘴一扁眼圈兒一紅,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了!
哭了一個,又哭一個,沐掌教皺眉拂袖:“哭甚麼哭!不成體統!”不想話聲一落,卻見那小道放聲大哭,一時間淚水洶湧大雨滂沱,鼻涕泡兒都哭出來了!渾似受到了比天還大的委屈,又如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啊————————————————”
“喂!你先別哭,有話好好說!”沐掌教愕然道。方道士心中悲意無法抑制,眼淚一發而不可收拾,當下繼續大聲痛哭,又哭又嚎。沐掌教驚慌失措,四下看看,臉上變色:“快住口!莫給人瞧見了,咳!這可不關我的事!”方道士慢慢止住哭聲,抽噎道:“對了,你剛說什麼來著?”
“這——”沐掌教呆了半晌,無奈道:“我來看看你。”這話說得違心了,本待狠狠地,嚴肅認真地訓斥他一番,天知道這徒弟哭的比那師父還悲慘,一肚子話,又怎麼忍心說得出口?方道士擦了擦眼淚,點頭道:“老雜毛兒,你是個好人!我有些個話,得好好兒跟你說道說道。”
天可憐見,小雜毛兒終於見到了老雜毛兒,有些個話是得好好說道說道!是誰將老實聽話的孩子打得屁股開花,起不了床?是誰又將本份善良的好人再三折磨,天天痛毆?是誰無理取鬧以大欺小,又是誰惡貫滿盈死有餘辜!之後的事前文提過,經過一番慷慨激昂飽含熱淚的控訴,沐掌教回了方道士一個字——
“該!”
“甚麼?”方道士眨眨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沐掌教冷笑道:“算你走運,要是換了我,哼!只會下手更狠!”方道士呆了呆,又驚奇道:“咦?你也生病了麼?怎和那呂老道穿一條內褲?”沐掌教一揮大袖,斥道:“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本道爺不客氣!”果然!他們都是一夥兒的!方道士大怒,喝道:“有甚麼了不起?哼!這鳥地界兒沒一個好人!哪天我放把火燒了它,給你來個一了百了!”沐掌教不屑一笑,淡淡道:“你隨便燒,哈,小心燒到自家猴子屁股!”方道士怒不可遏,惡狠狠瞪過去:“敢罵我,哼!你這是找死了,你等著!”沐掌教哈哈大笑:“怎麼,要咬人麼?來來來,來咬我啊?”
“啊——”二人瞬間談崩,已是動了拳腳。方道士怒火攻心,當下大吼一聲,不管不顧揮拳衝了過去!勝也只在剎那間,沐掌教微微一笑,倏起右臂:“定!”方道士只覺左肋微微一麻,身體猛然凝滯,直挺挺倒了下去:“啊——————————————”
沐掌教拉一把,方道士:“啊——”
沐掌教推一把,方道士:“啊!”
拉一把,推一把,左撥拉,右撥拉,方道士立在床頭就像一個不倒翁:“啊!啊!啊!啊!”方道士驚呆了,欲要發力身體卻不聽使喚,手臂腿腳直如不是自家的了一般,妖法!這,這是,定身術?沐掌教樂此不疲,樂不可支:“木頭人,哈哈,小木頭人!”方道士回過神兒來,怒吼道:“喂!你作死麼?快放開我!你個死雜。”
又出一指,正中胸口,方道士就此打住,幹吃啞巴虧!
反了!反了!豈有此理,大英雄給人木偶一般顛來倒去,這回臉可丟大了!
一時幾分驚怒,一時幾分羞惱,又有幾分無奈,只在肚裡大罵不休。
還有,無法抑制的,一絲豔羨。
沐掌教玩兒夠了,將小木頭人戳在床頭,嘻笑開口:“方真人,服了麼?”真人?甚麼真人?真人假人木頭人,誰服你個老雜毛兒?方道士無法開口,仍自肚裡大罵,又在鼻腔裡重重一哼,以示不服之意。沐長天哈哈一笑,轉過身去:“貧道告辭,方真人自己保重,萬莫跌下床頭,摔個鼻青臉腫。”
說罷大笑出門,便就揚長而去。
方道士傻眼了。
大英雄高舉雙手,形如投降,木頭樁子般立在床頭,一時大為尷尬!
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