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頭驢,觀戰。
人是鎮靜的,驢比人還要鎮定,都在看。
只看。
方殷還是走上前去,在擦掉了冰冷的淚水以後。
冷冰冰地看著,一動不動。
場面火爆異常!戰況空前激烈!
只是多了一個人,又多了一頭驢,多多少少也不叫一個事兒。
“恩啊——恩啊——”那頭黑驢忽然大叫起來,神情不耐猛尥蹶子!忽而撲通倒在地上,來回打滾兒,又舒服地眯起眼睛,美美地打了一個響鼻兒:“撲嚕嚕嚕!”
那人只不動,像一根木頭。也不說話,像一個啞巴。
更像是一個傻子,傻傻地看著——
有人犯傻。
怎麼打,怎麼彆扭!一分心,又如何殺!
刀劍相向以命相搏之際,生死一線,最最忌諱的是分了心神。
就如同多了一個,不,是兩個觀眾,說說笑笑磕著瓜子坐在那裡看著,將搏命廝殺的戰場悲壯慷慨的戰場——
硬生生,當作一臺戲!
而這分明不是一場戲,卻有了作戲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好。
慢慢地,慢慢地,每個人手腳都已放緩。
如同慢動作。
待到忽然驚覺,猛地舉起刀槍!
卻見對方,也是一臉驚異地,用陌生的臉和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是,在做甚麼?
——這是殺人!拼命!
——可是為何要拼?可是為何要殺?
——想一想。
想到了原因,卻也失了銳氣,更是失了勇氣。四下哀號慘呼,血水猙獰刺目,破了的皮,翻出的肉,連著了筋,斷了的骨。有識得的,那是自己的弟兄,不識得的,也是對手的兄弟,殘了的,廢了的,還有的埋頭黃土,消無聲息。當冷卻了沸騰的熱血以後,當清醒了狂亂的頭腦以後,心中只有無盡懊惱,長久空虛。
不打了。不打了。
只有兩個人還在激戰,惡戰,心無旁騖浴血奮戰,樊門主!左幫主!拼盡全力,不死不休!一人長聲厲嘯,雙鉤大開大闔,一人面如沉水,長劍吞吐閃爍,二人拼出真火,雙雙渾然忘我!若說二人本是老相識,以往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時怎又互相仇視大動干戈?也是無奈,不得不說!真龍教,是真龍教,使這兩個小小幫派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場所,若是再無立足之地,眼見覆滅已在頃刻!
這天下,將只有一個幫派。
真龍教。
看看對面的人,看看自家掌門人,稍稍冷卻的熱血又開沸騰,微微鬆弛的神經又一次緊繃!握緊手中兵刃,心中蠢蠢欲動,血腥氣尚未散去,火藥味又是見濃!殺!殺罷!事已至此,哪裡還有退路?死了的弟兄不能白死,流過的血也不能白流!大風門,海沙派,經此一役已然勢不兩立,仇恨也也無法化解!
有人狂吼一聲:“殺——”
“殺!殺啊——”眾人鬨然大叫,轉眼又是戰作一團!
方殷將手一甩,一物無聲破空,遠遠落下。
“轟隆!”
一聲震天大響,正是地動天驚!似是平地驚雷,幾將耳膜震破!不及心驚一股熱浪轟然而至,撲面燎髮沒了口鼻!一時東倒西歪,有人伏在地上,不及驚愕,悚然望過!但見那處黑煙滾滾混了塵土喧囂,其間一顆大樹“喀哧哧”緩緩歪倒,零星的火苗散在焦黑的土地上,猶有無數葉片草莖漫天飛舞。
“火霹靂!”驚呼聲中一人揚眉怒喝,正是樊門主:“左老兒,你怎恁地歹毒!”卻見左幫主眉頭緊皺,左顧右盼:“你莫亂講!這不是我派之,咦,你是——”忽然同時一怔,二人齊聲開口,原是激鬥之下二人並沒有看到那一人一驢,現下終於發現了方道士這個不速之客:“你是誰人?”
那人一襲青灰道裝,麻鞋白襪,分明是個陌生人。
方殷笑笑:“是我丟的。”
左幫主挺身持劍,面色不善:“哪裡來的小野道?哼!你作死麼!”
樊門主倒挽雙鉤,雙眉豎起:“小子,少管閒事,不然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口一個死,一口一個死!”方殷搖頭,嘆道:“一個受傷死,一個流血死,兩個老不死,離死不遠了!”“
“何方小輩?”二人齊齊怒喝,雙雙搶上:”好不放肆!”
鉤是精光四射,劍是寒光閃閃,一雙鋒刃迫在眉睫,方殷身形不動聲色不動,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