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了。
就是這樣平淡。
她總是輕輕地來,一如當年,輕輕地闖進了方殷的生活,撥動了方殷的心,左右了方殷的世界。
一如從未離開過。
她終於來了,美麗的花兒又一次地綻放,在方殷眼前——
而只是一眼,淚水刷地滑落!
那張臉上寫的都是歉意,而眼中的歉意分明更多。
不必再講!不用再說!只需一眼方殷便就崩潰,又將眼淚流成了河!只需一眼方殷便已明白,明白了那一個註定的結果。明白了所有的念想不過是自欺欺人,明白了她的選擇,還是那一個——
又能如何?
只是流淚罷,無聲地悲傷著,也許最大的悲慟便是這無聲的淚流,方殷只想問她一句:為什麼?
開口卻變作:你來了。
夢碎了,也該醒了,可是,可是,活著又是為什麼?
哀莫大於心死,有此一說。
你瘦了。她在說。
瘦又如何?那又如何?為伊消得人憔悴,又如何?是我等來了這一天,如同埋葬青風那樣,讓你親手埋葬了我。方殷轉過身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流淚的臉,欲要走開欲要逃離,卻又怎生捨得!方殷不恨她,一點也不恨,半點也不恨,方殷只恨自己——
她總是好的,一定是方殷不好。
“方殷,你會找到你的所愛,而那人,不是我。”
是她在說,她還在說,可是又讓方殷來說些甚麼:“我愛的,就是你!”
是麼?誰說?
“你不要這樣,我,我,我走了!”袁嫣兒嘆一口氣,心裡也不好過。
其後一人要走不忍心,其後一人想走捨不得,其後便是那令人難堪的沉默。心死了碎了化作飛煙了,怎還是痛著,痛著,痛著,如同一把鈍刀在慢慢地割。而眼前的世界早已模糊著扭曲著光怪陸離著,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可笑,而可憐。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或說解脫:“你走罷,便這樣結束罷,從此不再見,你我兩不相干。”
話是如此,還是心說,方殷說不出口,方殷不能割捨。
而想到這裡,終於哽咽,方殷慢慢轉過頭,只想再多看她一眼,再多,看,她,一眼。
那麼就看到了一張大紅請柬,耀眼如霞,刺目如血:“下月十六,你來赴宴。”
天塌了!地陷了!方道士再也承受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了!
怎!會!是!
喜柬?
方殷癱坐地上,終於徹底傻了。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這也是一個悽風苦雨的日子,方殷終於失去了所有失去了一切。因為她便是方殷的所有方殷的一切,方殷終於失去了,僥倖沒有了,幻想也沒有了,只有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紅紅的喜帖,彷彿是心,在滴血!天!還能不能對方殷,再狠一點!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袁嫣兒將喜帖放在桌上,輕聲說道:“我走了。”
然後,就走了。
說走就走了,一去不回頭!
這算甚麼?劍斷情絲,快刀亂麻麼?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方殷流著淚怔怔地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直至此時心中還是萬分不捨!更是仍舊,不能相信!欲要開口大呼一聲你不要走,聲音低黯嘶啞地卻連自己都不識得,也聽不見,可是千言萬語有話要說,此時留下她又該說些甚麼:“我愛你!”
又怎能出口,怎能對她說!
背影小了淡了,她是真的走了,在方殷水深火熱的注視之下,一直沒有回頭。
難道,難道,這又是夢麼?
是夢!一定又是夢!
可惜,可惜不是夢。
而虛幻與現實方殷早已分不清,只能淚眼模糊地痴痴望著她的背影,就那樣杳然風中。
似是抬了手臂,似是抹了眼睛。
她是?在哭麼?
你不要哭!我會心疼!你不要哭,為我不值得!我承受不住,哪怕我為你流乾了眼中的淚水流盡了身軀裡的血,也不願見到你一滴淚落下——那是苦澀而鹹的水,灑落地上澆灌不出美麗的花朵,鋪就來時的路。便悲傷留下,都留下給我,留下給我一個人,就像留下這一張方方的殷紅的喜帖,你來了,我便不再是我,我只心疼你的難過,哪怕你有一點,我也很多,很多。
你永遠都是對的,錯只在我,請你不要流淚,錯只在我。
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