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力戰耗神,現已無法出手,定是王仙芝趁此良機來害我等。”他自學了乾坤神功,對敵之時應可成竹在胸,可遇上尚讓,總覺得此人捉摸不透,是以略有畏縮。但於此緊要關頭,凌雲軒已無可選擇,將右手一抬,道:“既然如此,還請尚兄坐下說話。”
這一手看來隨隨便便,實則暗合“百變掌法”、“奇象拳法”的要義,共有一十二處後招,正如一頂大鐘將尚讓套在底下,讓他唯有依言落座方可避開凌雲軒手上招式。
不料,尚讓並不順從,硬將左臂抬起,朝凌雲軒右臂格去,成了比拼內力的局面。
凌雲軒數次動手,皆賴乾坤神功招法之妙佔了上風,其內力修為卻仍是普佛所贈之功,故而方才他先行出招,以期揚長避短,和尚讓較量外家功夫,目下倒由尚讓反客為主。
甫一接手,凌雲軒頓感尚讓內勁渾厚,最好速戰速決,免得氣勁洩出,傷了吳氏兄弟,這便鼓動三焦真氣匯於肩井、支溝、外關三穴,猛向尚讓左膀壓去。尚讓卻是不慌不忙,暗中調集遊走於經脈間的散氣來擋凌雲軒。凌雲軒氣道挺進,忽如巨獸陷足泥沼,不由自主地沉下去,更是越掙扎越危險。
凌雲軒驀然變色,他曾領教過朱溫的“虛畜”氣勁,其頗顯陰寒,難以匹敵。但眼前尚讓之功光明正大,絕非陰邪體氣,卻更顯奇效,叫他送來的內勁全無著落之處。
凌雲軒不明所以,只得寧氣再攻,然而重蹈覆轍,不見尚讓有任何損傷。吳氏兄弟在旁見二人角力,均不敢輕舉妄動,生恐擾了凌雲軒心神。
不期然,一盞茶功夫已過。凌雲軒臉上滲出豆大汗珠,“撲簌簌”掉落下來,不禁暗忖:“如此下去,我早晚油盡燈枯而死。”危急之中,漸漸凝神察看尚讓的功路,隱隱覺著與自己內功有些相通之處。
凌雲軒這才明白為何尚讓可若無其事地擋下自己的功力,二人既然內功相近,被攻者確然可能將衝來氣勁化解,甚至轉為己用,成了先發制於人的情況。凌雲軒豁然想到:“尚讓現時有如空渠引水,我便是洪峰海潮,他也可盡數卸去。為今之計,當反其道而行,正氣變反,或可轉還。”當即盡提丹田氣,將手、足三陽之氣輸向三陰,恰與平日行功運氣相逆。
此法果然奏效,凌雲軒體氣翻轉,猶如一個氣旋,非但將自家內氣固住,更把尚讓內力抽絲撥繭般吸來。尚讓登即大驚,遽收氣力,撤回左臂。
凌雲軒卻不如他收發自如,氣息一岔,險些走火入魔,幸而其脈絡奇暢,得於剎那間導氣歸元,不禁心中一凜:“尚讓內家修為在我之上。方才,他若不收功,亦可將我氣旋擊破,可見其並無殺機。”
尚讓衣袖一擺:“凌少俠功夫了得,尚某佩服,今日且止於此,日後再當討教。”說罷,轉身而去。
凌雲軒有氣無力地回了聲:“恕不遠送!”末字吐出,便覺五內翻湧,“噗”的噴出口血來。
第七章 心底生寒淚沾瞼(三)
吳氏兄弟急忙伸手相扶。凌雲軒卻說:“我內中受傷,煩勞二位兄臺為小弟護法。”吳影即知凌雲軒所傷非同小可,急同吳蹤喚來數名小卒守住門口。
凌雲軒挪至床邊,盤膝上坐,明白息氣療傷乃此刻第一要務。但如何施行,他卻懵懂不知,而吳氏兄弟積勞未復,自然無法相助。凌雲軒試著調起真氣,胸口頓時如遭錘擊。他歇了口氣,仔細品味神功內修之訣:“山岩出泉,貞吉所當,水摶萬里,助龍成翔,無亢無咎,豈非大理哉?”漸漸體會到體行真氣當如山中清泉,貴在一個“源”字。運功抗敵不在蠻勇,而在後繼悠長。葛從周、尚讓二人內功了得,正因其氣源穩固,逐漸凝結之時,猶如溪流匯做湖泊,一旦發力便似山洪決堤,猛不可當。但自己總是一味加力,好比竭澤而漁,雖逞一時之快,終難持久。
近日幾次與高手過招,實在讓凌雲軒眼界大開,今時不經意間又得以想通了如此關節。凌雲軒當即自行摸索,先將十二經脈脈氣聚於四肢原穴,復悉數通往丹田。
先前,他丹田底氣乃普佛所贈,臨戰之時用一分則少一分;如今,渾身元氣俱向丹田氣海聚攏,正應神功所言“人氣亦以陰陽而定,匯于丹田。”
約有一個時辰,凌雲軒已將周身雜散之氣藏於腹下,經絡之間空空蕩蕩,這便於丹田處混一陰陽二氣,漸覺氣血融通,舒暢無比。此後,凌雲軒猝然發力,將元氣衝向各大經道,經又分絡,絡又分支;本來散亂無序的周身氣道竟煥然一新,結成一體,大可比為本是毫不起眼的碎銅爛鐵在爐中精煉之後鑄成一柄鋒利異常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