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人糾纏不清。櫻宮去了以後,我想從頭開始。在此之前我幾乎沒有想過能為別人做些什麼,今後我想試著從這個方向著眼。
一個月後的四月底,櫻宮去世了。在他死之前我得知一個驚人的事實。櫻宮告訴我說:
我很後悔沒辦法讓你幸福。所以至少不想讓你成為罪犯。我知道你在結業典禮那天抽了我的血,立刻猜到你打算做什麼。我跟去學校看見你把血液注入牛奶裡。這種報復太可怕了。你離開以後我立刻換了新的牛奶。你或許無法原諒我。但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行不通的。這樣絕對無法讓你釋懷。不這麼做他們一定也可以改過自新。相信他們吧,因為這也關係到你重新站起來……。
這就是櫻宮的遺言。我的孩子雖然被殺了,但是我不能復仇。犯罪的孩子們一定可以改過自新。要是真的有神職者這樣的形容詞彙,說不定最適合的就是他。
順便一提,套用你的理論的話,櫻宮從懂事開始也沒生活在有母親為他講故事的環境裡。我想你沒看過教室後方他的著作,他一出生母親就病死了。跟你一樣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父親再婚。他不是你這樣的優等生,跟繼母也處得不好,一天到晚都離家出走。他的生活方式絕對沒什麼值得誇耀的。要是他當時跟你有所接觸,你一定也會把他當笨蛋。但是這樣的人卻幫助了你。
人的倫理道德觀正如你所說,或許只是接受教育後的學習成果。普通人從小時候開始就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櫻宮一直到快要成人的年齡才學會。那是因為他察覺自身的不足,認為不能這樣下去。但是你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缺乏倫理道德觀念,彷彿還認為這樣正好,之所以這樣是母親的錯,完全不思改進。不如說是認為自己要是改變了,跟母親之間無形的羈絆也就切斷了一樣,故意不肯改進。但是這已經無關緊要了。
我沒辦法接受櫻宮的行為。一面說什麼我的幸福,一面到死都還寧可當個老師而非父親,我無法原諒他。當然我也無法原諒他要保護的物件。但是我一時之間想不出新的復仇方法。所以就決定暫時觀察一下。
你們的動態都由班導師維特,也就是寺田良輝同學跟我逐一報告。寺田同學是櫻宮的學生。他在校的時間有一年跟我重複,我記得很清楚。
寺田同學並沒有真的走上歧途,但他很崇拜櫻宮。他聽說櫻宮中學的時候瞞著父母抽菸,就一面嗆咳一面學抽菸。聽說櫻宮曾經在討厭的老師車子上惡作劇,他也有樣學樣,做出各種怪事。但正因為是這樣的孩子,只要櫻宮一勸說,他立刻就改邪歸正了。
櫻宮死後,我用“希望勸世鮮師能在孩子們的心中永遠活下去”這種理直氣壯的理由,沒告訴媒體喪禮的時間跟地點,但寺田同學卻出現在殯儀館。我給櫻宮老師添了很多麻煩,請一定要讓我彌補,送老師最後一程。他這種理由讓人很受不了,但人已經來了也沒辦法。喪禮之後寺田同學在櫻宮的遺照前,大聲地為自己以前的惡行道歉。這就算是櫻宮應該也會苦笑吧。但是接著他說要繼承老師的遺志,成為中學教師。從今年春天開始就要到S中學上任了。
我告訴寺田同學我到去年為止都在S中學任教,詢問他學校現在怎樣了。他就說他是二年二班的導師。命運真有這種安排呢。他似乎不知道一年級時的班導師是我,我也就沒有告訴他,問他班上現在怎樣。他說有人不來上學。就是下村同學。聽他敘述我可以想象下村同學應該是以為自己感染了HIV,卻沒跟母親明說。我有點意外。感情那麼好的母子之間也存在著無形的壁壘,我想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
換言之,就是可以進一步把下村同學逼得走投無路也未可知。我給了寺田同學種種建議,說要是櫻宮的話或許會這麼做吧。要是他的話一定會去家庭訪問吧。一定還會帶同班同學一起去吧。就算人家不領情,他相信總有一天一定能獲得諒解,毫不氣餒地繼續。一星期去個一次吧。就算吃了閉門羹,在外面也可以說話啊,如此這般的種種建議。
然後我說要是有什麼困擾隨時都可以來跟我談,我不會把你說的話洩漏出去。他在校內一定沒有找其他人商量。我們用電子郵件討論了各式各樣的問題。他既然跟上年度的班導師有聯絡,就不會被人指責自己一意孤行亂來了。
我們也討論過你被欺負的問題喔。關於這件事,我建議與其由寺田同學直接指出班上有人被欺負,不如裝成好像有同學告發的樣子,這樣其他同學也比較容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想寺田應該會發揮他自己的行事風格,這樣一來對你的欺負要是能變本加厲就更好。但沒想到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