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下車,沒聽到嗎?我沒有義務載你!”啟程怒氣沖天地叫囂,不能自抑地把林子粗暴地往下趕。啟迪說得對,她就會裝出一付可憐巴巴的樣,輕易博取別人的同情,特別是他們這群沒有防備的男人的同情。
林子無計可出地下了車,就在啟程唬著臉,要關門的一瞬間,她突然拽住車門,焦急地叫道:“我的包。”
啟程大手一伸,從後座上抓起一袋東西,不耐煩地扔給她。
林子手忙腳亂,差點沒接住。
“呯!”車門似乎還沒關緊,車子已經揚塵而去。啟程從後視鏡中望著林子那個木訥的黑影,在滾滾黃沙飛塵中漸漸渺小,心頭躥起一股無名怒火:“該死的!”他只想快點逃走,離開這個讓他丟盡臉,做出一系列反常事情的丫頭。
當車子順利駛上高速公路,他的怒氣也隨著縱情馳騁的愉悅感,慢慢平息。可莫名的煩躁在又在他心中萌生,把她一個人丟在那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偏僻地方,貌似不太合適……林子愣愣地站在公路旁,無依無助的模樣,就像個鐘擺似地在他眼前搖來搖去。
她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她用什麼方法回家不關我的事!青天白日,只要她不想自殺,就不會有危險。他自言自語,喋喋不休地企圖說服自己。可是,前面的一個岔道口,他的手卻不聽大腦指揮地打了方向盤,轉過去。他不知道這樣神思恍惚地開回去,究竟想幹什麼?難道還要繼續做她的保姆,真把她送回家嗎?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城市稻草人⑵
當他風塵僕僕地返回到原處時,門可羅雀的加油站和便利店,一望無垠的稻田,以及樹影婆娑的公路,甚至璀璨耀眼的陽光,都和他離開時一樣,只除了那個嬌小的身影。
悶得發慌的胸口,就像有塊大石板壓在上面。他乾脆走下車,左顧右盼,極目張望,心煩意亂地圍著自己的車繞了幾圈,似乎企圖從灰塵漫漫的路面,找出她離去的腳印。但他一無所獲,又沮喪地坐回車上。
的確,有哪個女孩子會笨得站在原地,等著一個惡語相向,任意拋下自己的男人,再回頭來接她呢?但她一個人怎麼離開這裡呢?走去最近的長途汽車站——這應該是她唯一的選擇。
找準了方向,啟程馬上發動起車子向新目標進發,可是不一會兒,車子又開始慢慢地減速,啟程覺得自己好像又在做傻事,他自嘲地搖搖頭,躊躇不前。等他開到車站,林子肯定不在那裡,說不定,她早已搭上熱心人的順風車,回到家了。
他這是怎麼了?一個惹他討厭的小丫頭,值得他這麼上心嗎?就因為他們倆一起經歷了那樣一場生死攸關的災難嗎?是,一定是這樣!心理學家也曾說過,歷經患難後的男女,更容易產生感情。可是,他和那個髒兮兮的小丫頭……他差點要為腦子裡泛出的想法,撫掌大笑。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們倆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門當戶對不是他發明的詞彙,也不是他啟程狹隘世俗,而是……而是什麼?他不知道答案,也不想再找出答案。
胸膛就像塞滿了橡膠似的,一顆心粘忒忒地擺佈不開,就好像身邊長滿了無形的荊棘,沒有出路……
可這條破落的小街怎麼這麼熟悉?眼前一閃而過的銀行,餐館,車站……好像來過。是,這不就是上次他的車子拋錨,而樊籬拉著他四處兜風,企圖碰上林子的那條街嗎?想不到,他竟然也會像樊籬一樣,失魂落魄地開車轉到這兒。
樊籬說她就住在這附近,上次,他也確實見到她在街邊慢悠悠地閒逛,那麼今天呢?
當黃昏微妙的暗紫色,漸漸從天際漫過來,流入西邊輝煌的落霞時,證明不期而遇的事,並非時時都會發生。
他悶悶不樂地提著鞋,踏進家門,不理會傭人討好的問候,準備先上樓去衝個澡。路過餐廳門口,他不用看也想象得到,餐桌前肯定照常圍著一群女人,不,今天她們中間竟然有一個男人——樊籬。
“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樊籬都等你半天了。”奶奶慢條斯理地放下碗筷,和藹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責備。
“所以,就不客氣地留在這裡吃晚飯了。”樊籬回頭衝他風趣地一笑。
“奶奶!”啟程沒精打采地叫了聲,向樊籬勉強點頭致意。
回到臥室,他把手上的累贅甩到地上,裹著舊報紙的鞋從裡面滑出來。就彷彿是包紮眼的垃圾,他洩憤似地又上前用力踢了一腳,然後,才懶洋洋地半躺在床上。
“這是什麼?” 包鞋的舊報紙裂開一條縫,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