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利益來捏,公正又在哪裡?如果只有丁小槐跳出來,我還可以承受,狗人嘛,不但會搖尾巴,還會咬人。狗的雕像要重新塑造,不但尾巴要生動,牙嘴也要生動才行。郝主任發言了,牙嘴白歷歷地露著。還有劉主任,那個老好人,沒想到他首先發言。最沒料到的是小莫,她怎麼會?�
我沒吃晚飯,根本就沒有餓的感覺。為了向自己證明心中是平靜的,我把《本草綱目》拿過來看,可看了好一會兒腦中還是一片茫然。每一個字都是認識的,每一句話都是理解的,可看完一段卻不知所云。我強迫自己一個字一個字讀出來,還有意拿著點聲調:“藥性有宜丸者,宜散者,宜水煮者,宜酒漬者,宜膏煎者,亦有一物兼立者,亦有不可入湯酒者,並隨藥性,不得違越。”可讀完一段還是不明白。我用力拍自己腦袋,裡面有一種空空洞洞的迴響。難道我,池大為,就被這件小事把心裡搞亂了嗎?一件小事,一件小事!�
我躺在床上不知多久,忽然發現天已經黑了。我走出去想透口氣,出了大門沿著街一直往東走。走了一會一輛黑色小車停在我身邊,我吃一驚,一看是大徐,他把我拉進車,火速向前開去。我說:“這麼晚還在外面跑,把我拉到哪裡去?”他說:“跟我走就是。”開了有十多分鐘,到了市郊,在一家餐館前停了車,扯了我進去。我說:“我不餓,我一點都不餓。”他說:“不餓也不能不吃晚飯!”我又吃一驚說:“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晚飯?”他說:“真朋友不講假話,我在車裡等你下來有幾個小時了,我只是不敢上去找你。”我說:“你不敢找我?”他不回答,望了我說:“你今天下午都講了些什麼?”我說:“你怎麼知道我講了些什麼?”這時服務員過來,他點了四個菜,說:“四點多鐘的時候,馬廳長到小車隊來了,要回家,我看出他有點不高興。半路上他問我跟你說起過小車的事情沒有,我聽著口風不對,就否認了。回到廳裡碰見劉主任,他又問我,我又否認了。他把你提意見的事對我講了,我真的嚇了一跳。大為你說這些幹什麼!”我說:“憑良心說句話吧。”他說:“他們問我,我都否認了,大為你就別再說別的,不然我這個方向盤都把不住了。當領導的司機,最忌諱的就多嘴,我跟你講到一部車要耗多少錢,也沒想到你有這層意思在裡面,不然我怎麼樣也要擋住你。”�
服務員端了菜來,我說:“真吃不下。”他說:“強迫自己也要吃幾口,把自己當作敵人,要戰勝自己的胃,就吃下去了。”我夾了點菜慢慢吃。他說:“我今天等你這麼久有兩件事,第一是請你幫個忙,我已經否認了,你就把這個話講吓去算了,不然不說把我調出小車隊,換一輛車我也受不了啊。”我說:“大徐你還不瞭解我,我要說下午就說了,我沒說就是不說,我自己挺著就是了,又把你牽進來幹什麼?你把心放下去。”他吁了口氣說:“第二件事呢,我要向你賠不是,劉主任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當時就表了一個態,說你這樣看問題是不對的。你是好心,善心,我那麼說我問心有愧。本來我應該沉默,可是我不能沉默,我沉默了我就是嫌疑犯。我想你能夠體諒我的苦處,就不要記恨了。”我苦笑一聲說:“明白,你沒有說心裡話的權利,連沉默的權利也沒有。我不怨你,我真的不怨你。你能夠說我是好心,我就要歡呼理解萬歲了。理解萬歲,我在北京讀書那幾年這句話是掛在嘴上講的,現在才體會到了其中的艱難與沉重。”�
回去的路上他說:“大為啊,我在廳裡也這麼多年了,有一條做人的原則就是要看得慣,有人把錢成百上千地往河裡扔,你也要裝作沒看見。他不是傻瓜,他扔總有他的理由。你不明白那點理由,千萬別跳出來說浪費了浪費了。總之你不能說,你說就是你錯。想通了這個道理,就心平氣和了。”我說:“我以後要學會做人呢,跟你學。”他沒聽出其中的意味,說:“沒人商量也可以跟我來打個商量。”快到廳裡了,他說:“大為你是不是走一段路過去算了,免得別人瞎想。我開始不上去找你也是怕別人瞎想,廳裡的人一個個眼睛都尖得很。”我說:“想象力也不錯。”我下了車,他開了車前面去了。
回到宿舍我心裡不舒服,怎麼自己都成為別人忌諱的人了?正想著又聽見輕微的敲門聲,像指甲彈在門上,有點脆。是敲我的門嗎?我走到門邊側耳一聽,那聲音清晰了,是的。我開了門,一個人一閃就進來了,是小莫。她把門關上,閂好,說:“大為你回來了?”她的聲音很輕,我也不自覺地降低了聲音說:“一個人看電影去了。”她說:“文琴沒來?”我搖搖頭。她說:“我到樓下看了三四次,總算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