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的記憶,如月光下起伏的潮汐,湧上來,退下去,不能停息。在塵世間的兜兜轉轉中,為誰痴迷為誰心碎?究竟誰才是那生命中的真愛?何處又將是真愛的歸宿?
那個晚上,林嫣和牟言東身貼身擁抱著,她終於掀開了塵封在生命最深處的記憶,和他說起了那些平淡無奇卻痛心徹骨的往事。美麗的木棉城,曾經的繁華與沒落,劉衛華、常遠和老張,不斷在她平實樸素的描述裡出現著。牟言東一直面如凝霜,若有所思地聽著。最後林嫣哭乏了,講累了,終於把頭倚在牟言東肩頭睡著了,那晚她做了一個美麗的夢。她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爸爸媽媽帶她去看外婆,她坐在爸爸前面的單車槓上,聽著媽媽在後座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歌。單車軲轆飛轉,輕快地奔跑在鄉間的小路上,爸爸的呼吸均勻溫暖地噴在她頭頂,陽光真暖,花兒真香,媽媽的聲音真好聽。可她覺得眼皮好重,頭也越來越沉,爸爸似乎在遠方喊著她的名字:嫣陀,別睡著啦,快到外婆家啦,外婆煮好了又香又甜的粽子在等著你……
睡意不可遏止地湮沒了回憶,她沉沉睡去。窗外一輪明月照進了房間,照映著人生的悲歡離合,照亮了牟言東無眠的雙眼。
這天早上,林嫣躡手躡腳走進老張的病房。她發現在醫護人員交接班這個時間裡,她可以偷偷溜進病房。老張昏迷好些日子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走進病房來看他。她在病床邊坐下來,呆望著一動不動的老張,心裡一酸,伸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低聲說道,〃張大哥,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資格跟你說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看清常遠這個人,卻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這麼久以來你一直疼愛我,照顧我,但我的心被仇恨矇蔽了,一次又一次辜負了你。今天我誠心誠意跟你說對不起,你還會原諒我嗎?〃
她從包裡拿出了一個隨身聽,開啟放在老張耳邊,這時發現老張的頭似乎微微晃了一下。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也沒在意,繼續說道:〃你聽聽,還記得這個曲子嗎?《夢中的婚禮》,你曾經為我彈奏過的,我多想再聽你彈一次!求求你,一定要醒來,否則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她彷彿自言自語般說著,不知不覺中已是淚流滿面,她把老張的手貼到了自己臉上,無聲地抽泣著。突然之間感覺他的手指在微微挪動!隨身聽隨著林嫣的猛然站立掉在了地上,她喜極而泣,語無倫次地大聲叫喊著:〃老張醒啦!老張醒啦!〃
人群蜂擁而至。林嫣流著欣慰的淚水,悄悄退出了房間。
老張醒了,雖然仍是氣若游絲,可眼珠和身體都可以微微挪動了。張太一邊流淚一邊絮絮叨叨地告訴老張最近家裡和大廈的變故,嘆著氣說:〃賣了大廈也好,咱們過點清閒日子,別再折騰了……〃老張靜靜地聽著,過了很久,他的嘴巴囁嚅著似乎在說些什麼。張太好奇地將耳朵貼在他的唇邊,清晰地聽到老張說:讓人廢了常遠一條腿!
溼地 第七章2
這是一個奇怪的季節,一場莫名其妙的病毒由南而北偷偷襲擊了期待春天的人們。不時有人出現咳嗽、發燒的症狀,可怕的是這種病開始以驚人的速度蔓延。不過比起病毒,更可怕的是人們對死亡的恐懼。人們認真地拿醋來薰房間,一板一眼地喝著板藍根,期待驅趕病毒。一夜之間,醋、板藍根和口罩漲到了天文數字,搶先的不法醫商狠狠撈了一筆國難財。有關〃非典〃、〃疑似〃之類的詞成了當年最流行的詞彙。電視裡開始滾動播報著疫情,出入機場和火車站必定要透過溫度測量儀的監測;在公眾場所,如果有誰不停咳嗽,那必定招來周圍人們的嫌惡和驚慌;如果有誰發燒了,病症不是太厲害是不敢上醫院的,因為害怕會被當成疑似病例隔離起來。
林嫣因為工作的關係,最常往來於北京、廣州和深圳之間,在北京和廣州街頭,開始隨處可見戴著口罩的人,年年爆滿的廣交會也因非典來臨充滿恐慌而門庭冷落。她發現深圳人面對病毒時的心態則比較平和和坦然,沒有太多人篤信口罩真的可以抵擋疫情,也沒有太多令人不安的搶購藥品的場面出現。恰恰也因為深圳人的坦然和積極配合政府,夾在廣州和香港兩個重疫區之間的深圳將疫情控制到了最低。
不過對於所有服務行業來說,這是一次充滿危機的挑戰。比如位元,這一次非典疫情比上次的〃9·11〃事件帶來的衝擊更大,如果不是她們早有先見之明,已將業務領域和經營方式延伸開來,也許這就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每次林嫣都會受命於危難之時,這次也不例外,她被公司任命為市場運營總監。
非典也不是全無好處,面對生命的無常讓人在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