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尊敬;他有這樣的地位,也應該受人尊敬。有兩天海上風浪很大,他嚇慌了,躲在艙裡不出來,用木板把艙口釘緊,躺在吊床上看《芬卻萊廣場的洗衣婦人》。
這本小冊子原是愛密蓮·霍恩泊洛夫人跟著她丈夫沙哀勒斯·霍恩泊洛牧師到好望角去傳道的當兒留在船上的。平常的時候,喬斯只看他隨身帶著的小說和戲劇,並且把這些書借給船上的人看。他待人厚道,又不擺架子,因此大家喜歡他。
在好些晚上,他們的船在黑沉沉的大海上行駛,波濤轟隆轟隆的響,天上星月交輝,船上的鈴子叮叮噹噹報時辰,少佐和賽特笠先生便坐在後甲板上談論家裡的情形。少佐抽著雪茄煙,那印度官兒抽的是他傭人給他裝的水煙。
都賓少佐老是想法子把話題扯到愛米麗亞和她兒子身上,那份兒恆心和聰明真是了不起。喬斯本來因為父親一直很潦倒,又不顧體面,屢次向他求救,心上很不高興,虧得少佐一路勸解,說老頭兒運氣不好,年紀又大,他心裡也就平了。少佐說起喬斯大概不喜歡和父母住在一起,因為老夫妻的習慣和他的兩樣,吃喝睡覺起身的時間也對他不合適。他究竟年紀輕,而且相與的人物也不同(喬斯聽得少佐這樣恭維他,把腰彎了一彎)。少佐說他應該在倫敦自己租一所房子,別像以前那樣在公寓里布置一個單身漢子的小家庭。他又說如果把喬斯的妹妹愛米麗亞請來當家,再合適也沒有了;她的舉止文雅溫柔,態度又大方;舉幾個例來說,以前在布魯塞爾,在倫敦,最上流的人物見了她都賞識的。他又向喬斯暗示了一下,說是最好把喬傑送進一個好學校,培養他成人,因為孩子的母親和外公外婆準會把他慣壞了。總而言之,少佐詭計多端,竟想法子叫印度官兒答應照管愛米麗亞和她無依無靠的孩子。原來賽特笠的家裡有些什麼變動,母親怎麼去世,奧斯本的財富怎麼把喬治從愛米麗亞手裡搶去,他全不知道。這個中年男子十分痴心,天天惦記著奧斯本太太,一心只想幫她的忙。他甜嘴蜜舌的哄著喬斯·賽特笠,不停口的奉承。他拍起馬屁來多麼有常性,樣子多麼親熱,看來他自己並不覺得。凡是先生們家裡有不曾出閣的姊妹或是女兒,想來都有過經驗,知道上門求婚的小夥子對於這家子的男人多麼殷勤周到。說不定滑頭的都賓這番假仁假義也是因為這原故。
都賓少佐初上拉姆輕特號的時候身體仍舊很不好。商船停在瑪德拉斯碇泊所的三天之內,他並沒有起色。甚至於在船上碰見了他的老朋友賽特笠先生也還是提不起興致來,直到有一天他們暢談了一番之後情形才有了改變。那天少佐沒精打采的躺在甲板上。他說自己恐怕沒有救了;在他的遺囑裡,他留了一點兒錢給他乾兒子;他相信奧斯本太太一定會記得他,希望她這次的婚姻能夠稱心如意。喬斯答道:“婚姻?沒有的事。我有她的信,她並沒有提起再嫁的話。我忽然想起來了,真奇怪,她倒說起都賓少佐要結婚了,而且說希望你快樂。”賽特笠的信是幾時收到的呢?印度官兒把信拿出來一看,原來比少佐得的信遲兩個月。船上的醫生覺得自己醫治新來的病人收效特別快,心裡非常得意。瑪德拉斯的醫生把病人送上船的時候,並沒有多少希望,而他一換了藥方,都賓少佐就漸漸復原了。也因為這緣故,葛克上尉雖然很有功勞,卻沒有能夠升到少佐的位子上去。
船過了聖海里娜之後,都賓少佐興致又高,身體又好,同船的人看了都覺得詫異。他和候補少尉們在一塊兒瘋鬧,和大副二副們耍棍棒,又去爬那護桅索,活像個大孩子。有一夜,晚飯後大家坐著喝酒,他還唱了一支滑稽的歌兒,引得大家都笑。人人都覺得他活潑有趣,招人喜歡。白拉格船長起先嫌他委靡不振,沒多大能耐,後來也承認他很有見識,是個好軍官,只是不大愛說話。白拉格對大副說:“他沒有什麼風度。羅伯,如果在總督府裡作客,他是不像樣的。我在總督府的那一回,勳爵大人和威廉夫人對我真客氣,當著大家和我拉手,吃飯的時候還請我跟他一塊兒喝啤酒,那忽兒連總司令還沒跟他對喝過呢。少佐的態度不夠文雅,可是他有他的好處。”從他說的話裡面,我們就知道白拉格船長不但是個有能力的軍官,並且還很識人。
在拉姆輕特號離開英國大概還有十天航程的時候,海上沒有風,都賓變得又暴躁又難說話,船上的夥伴們本來佩服他興致好,脾氣隨和,見他這樣都覺得納悶。海上起風之後他的性情才恢復原狀。領港的上船的一剎那,他興奮得不得了。他看見沙烏撒潑頓的兩個教堂尖頂,登時像見了朋友,一顆心在腔子裡突突的亂跳。
第五十八章 我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