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他卻聽得一清二楚。
那一晚他睡得並不怎麼好,很早就醒來了,出去問了一下當地人的路況之後就往回走,準備帶上昨晚害得他睡不好的麻煩繼續上路。
人還沒有走進去就被她的額頭撞上了,她抬起頭滿臉都是失措的驚慌,直到那沒有焦點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臉上勉強卻又安慰的表情,看著他慶幸他還沒有離開。
他看著她,覺得剛才被她撞到的地方些軟。
一路上閔茜嘰嘰喳喳的,完全沒有兩個人正在逃難的覺悟。
國外的駕照都敢開口提議讓她來開車,他真的覺得閔茜的智商有些欠缺。
他覺得她簡直就是一個外來的生物,不就是星星多一點兒麼,也能說那麼多的話。
就在她打算回憶往事傾吐自己的時候,他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
周圍都是危險,而他們明天還要上山,他真的是一點兒都不想聽她說廢話。
山林裡面的夜晚都是風吹的聲音,她一開口他就聽到了。
他以為她又像那一天一樣痛,結果她只是冷。
她顯然也覺察到了自己的矯情,很自覺地開口給自己找了臺階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想起那一天晚上她躺在他懷裡面捉著他的手臂蒼白昏迷卻還不忘哀求他不要拋棄她的時候,他竟然忍不住到身後去將那唯一的一塊毯子翻出來給她。
山林的夜晚確實有些冷,半夜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夜色下,她整個人抱著自己蜷縮在那毯子下面,眉頭微微皺著,想來是睡得並不怎麼安穩。
他動了動,意識到自己想要做什麼的時候,連忙將手收了回來,閉上眼睛再也不去理會車後的那一個人。
他意識到自己對閔茜似乎越來越不一樣了,從一開始僅僅是想要和閔西合作到慢慢地那種不知該怎麼形容的變化正隨著兩個人的相處一點點地侵蝕著他的思維。
恐怖的是,這種變化,他無能為力。
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或許他對她太仁慈了,他應該對她冷漠一些。
上山的路並不好走,她走在身後明顯跟得很吃力,但是她一聲不吭地跟在身後,儘管那氣息已經亂了,她也沒有開口哀求一句讓他慢一些。
他在等她開口示弱,就好像以前一樣。
可是她沒有,長久以來的緘默讓他覺得這像是一場博弈。可是在這場博弈中,他不想輸。
終於聽到她的聲音,卻沒想到回頭看到的是那樣的一副景象。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他當時沒有回頭,沒有回頭,或許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閔茜這個人的存在了。
他快速伸手將她來回來,人撲倒他的身上時,她雙手緊緊地抱著他。
那麼的緊,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她連眼睫毛都是在顫抖的。
她抬起頭看著他,他以為那裡面會是以往的害怕和戰慄。可是不是,那眼淚下折射著太陽出來的怨恨,陰冷得就像這山林的夜風一樣。
然後他看到她抬手摸幹了自己的眼淚,鬆開了手,默默地站在一旁。
她鬆手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有種衝動,想要將她的手按住,不想她放開。可是他還是抑制住了,在她的沉默中轉身繼續往前走。
此後的好幾個小時,她都是那樣一言不發地跟在他的身後,安靜得就連呼吸都是脆弱的。
他向來都是喜歡清靜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這樣的靜謐讓他有些煩躁。
他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陽光下她滿臉蒼白地站在他的身後,乾涸的嘴唇沒有半分的血色。
他低了低頭,最後走到大樹下坐下休息。
她沒有看他,就那樣在剛才位置上的小樹幹側坐了下去,曲起雙腿將自己的頭緊緊地埋在雙膝裡面,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從那顫抖的雙肩,他能夠猜到她在哭。
他隔著五六米的距離就那樣看著她,好幾次想要抬腿走過去,卻又一次一次地被自己壓制下來。
他可以放過她,但是不可以不放過自己。
他知道,一旦走過去,將是什麼樣的萬劫不復。
山林幽靜深淵,她就坐在那裡一直哭,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直到慢慢地睡著,她還是保持著那樣的姿勢坐在那裡。
心口有些刺痛,如果可以,他想把那根刺拔出來,可是他找不到。
他知道自己應該將她叫起來,繼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