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之夜的鴻門宴結束後,敵我劃分基本上就已經明朗了。
沈樹人很清楚,袁忠義這一小撮“土豪劣紳”是不會跟官府合作的,他們還想敲骨吸髓、確保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就跟那些被崇禎逼捐的官員一樣,他們在乎的或許不是眼下這點錢糧,而是開了這個口子之後,貧民會當釘子戶、官府會覺得他們好欺負。
這也算是古代社會法治缺失、私有財產保護缺失帶來的一系列後遺症吧。有錢人心裡想的都是“我對強盜服軟了第一次,強盜以後還會盯著我薅”,不到拷餉絕不服軟。
不過,袁忠義他們至少還沒敢跟沈樹人直接撕破臉,沈樹人也不急於撕破臉——真正的矛盾,要到徵收秋糧的時候,才會徹底集中爆發。
眼下這些人最多搞搞其他非直接對抗的小動作。
至於具體是什麼小動作,以沈樹人的智商基本上也能猜到。
……
鴻門宴結束後第二天,沈樹人就喊來了自己的心腹沈福,問了他幾個問題:“原先在海上廝混那些年,殺過人麼?帶手下殺過人麼?”
沈福倒是不含糊,一改之前給大少爺當跟班時的謹慎樣,難得露出幾分兇光:
“殺過,三年前我還在跑朝鮮,有一次販人參回程遇到颱風,航線偏離往南漂到了濟州。從濟州再回寧波時,半路在海上遇到肥前松倉藩的朱印船,咱還殺過真倭。”
沈樹人差點露出驚訝之色,好在他城府深,很快控制住了,還掩飾地追問:
“哦?你還有這本事?看來父親把你安排到我身邊,也是深知你們的能耐嘛。難怪去年給史撫臺運糧的時候表現不錯。對了,這種事兒松倉藩後來怎麼沒報復?而且那地方不是鄭芝龍的地盤麼?”
沈福難得露出一個放肆的笑容,像是回憶起了平生得意之事,如數家珍地說:
“那年不是亂麼,鄭芝龍為了避嫌,約束屬下停航了肥前肥後幾個港,免得得罪江戶幕府、被誤會成通賊。
結果來年九州當地就爆發了島原之亂,藩主松倉勝家因為引發叛亂,都被德川家光抓回江戶斬首問罪了,哪還管得了手下吃這點小虧。”
沈樹人歷史不錯,而且前世也愛打遊戲,略一回憶,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島原之亂”是1637~1638年日本北九州地區一場天zhu教徒反抗幕府統治的大亂。造反的首腦“天草四郎時貞”,就是《侍魂》系列遊戲裡那個大boss的原型。
沈家這“黃海霸主”的地位,果然不是白混的。哪怕只有鄭家二十分之一的勢力,如今要對付這些內河商人,那也是綽綽有餘。
沈樹人放心之後,就直接跟下屬攤牌了:“我昨晚鴻門宴上,跟那些豪紳吐露了羅非魚、印度雞和玉米土豆的種子來源。這也是我故意示人以誠、投石問路。
那些肯跟官府合作的豪紳,應該這幾日就會趕緊輸誠納款,積極攤派、補籤租契,好換取我手上的雞魚良種。
而那些不肯合作的,聽說了這些東西高產,肯定也不會閒著,估計會想辦法自己從江西去福建尋找、繞過我這個‘中間商’,不讓我賺差價。
你們都是老跑海的了,咱的船也快,這幾日把蘄水、巴水、浠水河口那幾個碼頭鎮子盯緊了。看看有哪些豪紳想要繞開我。
另外,既然錢糧的事情已經吩咐下去了,募兵練兵的事兒也要上心起來。可以先招募本地窮苦失地、轉為漁民的貧苦百姓,篩選一下人品,以老帶新編入咱沈家船隊。
船隻方面,也可以拿點銀子,擴大收編民船,再讓蘇州老家那邊調一點來。反正我要卡死黃州各縣商旅走長江水道,凡是要去江西,我都得有數。”
沈福聽了,面露難色:“如果不擇手段,只是要盯住,到也不難。不過如果要暗著來,咱這點人手和船隻還遠遠不夠。少爺,您這次來,可只帶了二三十條大船、五百水手、五百精銳家丁。”
沈樹人一擺手:“不用完全暗著來,明的也行。過幾日,我就會適時宣佈,劉希堯進一步猖獗,在黃岡搜刮了民船,要走水路外出各縣劫糧。我要加強戒備,在各處河口設定炒關盤查,順便臨時收取護航厘金。”
少爺這話,讓沈福嚇了一大跳,他好歹也是知道一點朝廷戶律,知道錢糧正稅有哪些。
大明確實是有收商業稅的,不過佔總財政收入的比例很低,臨清、揚州、蘇州之類漕運樞紐節點的大鈔關,每年也不過十幾萬兩到二三十萬兩銀子的商業稅,其他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