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四,南京國子監對面不遠的媚香樓。
嗯,那地方應該也算是在後世夫子廟景區的範圍內吧。
沈樹人非常大膽,直接在國子監對門請客,邀約曾經名義上的恩師談國家大事。
吳梅村看他拜帖寫得鄭重,倒也沒有推辭,慨然赴約了。
媚香樓的老鴇李貞麗,提前大致猜到了沈大公子想請的客,也是老早就親自在樓下迎候,一看到吳梅村,便笑臉相迎,親自接待:
“誒呦,吳山長,許久不曾登門,我這媚香樓的文氣都要散了。”
李貞麗雖比李香君、卞玉京長一輩,不過古代婚育早,母女只相差十五歲都是正常的,何況是養母和養女。
所以她也不過三十來歲,比吳梅村還年輕些。十幾年前吳梅村剛中進士那會兒,還照顧過她不少生意呢。
吳梅村被她的熱情搞得頗有些下不來臺,端起臉色連忙讓引路,去沈樹人設宴的房間。
沈樹人在樓上包廂,沒看到前面的開頭,卻也透過門縫看到了後面的結尾,不由暗暗搖頭:
這李貞麗,雖然對老客熱情,可這樣舉動,也未免讓道德君子放不開。人家都跟你那麼熟了,還怎麼好意思再跟你女兒太熟?
看得出來,她不夠了解吳梅村,至少沒認識到吳梅村和其他文豪在道德操守上還是有些差異的。
人性是複雜的,但他至少是個有底線的人,不然歷史上也不至於“江左三大家”就剩他一個不願仕清。
吳梅村進了房間,看到沈樹人起身相迎,旁邊還有李香君和卞玉京。李香君他並不認識,看到卞玉京時卻是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尷尬,但很快控制住了。
這小姑娘曾向他請教過一兩次歷史,談古論今,頗有見識,不似凡俗女子。後來,卞玉京也暗示過希望一個有識之士能救她出苦海。
但吳梅村一來拿不出足夠的銀子,二來也礙於跟這兒老一輩的人太熟,實在尷尬。三來他家中妻妾也比較複雜。
以至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想向小姑娘賣弄自己的讀史見解而已。
吳梅村輕咳兩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板著臉開門見山問沈樹人:“你我雖有師徒之名,實則老夫也不曾真教你幾天書,不必如此客氣。此番有什麼朝廷公事,儘管直說便是。”
沈樹人依然保持不卑不亢,鄭重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學生雖只在國子監待過兩月,山長的點撥卻是終生不敢忘卻。
此番來,實在是有一幢朝廷的商稅變法,家父和南京戶部的張侍郎,都在力推。要促成此事,如今還缺福建鄭家的支援。
學生想求山長高抬貴手,給如今還是本監監生的鄭森鄭成功,考評美譽幾句,吏部和楊閣老那邊有個臺階下,便好給鄭成功授官。”
沈樹人非常直白,還是那麼簡單明瞭。
說句題外話,歷史上鄭森這時候還沒改名,但如今他被沈樹人運作、提前三年入了國子監,自然也提前三年改了正式的學名。去年年初,入監才幾個月時,他就正式叫鄭成功了。
吳偉業原本倒也不是迂腐之人,但今天看到沈樹人這樣重禮,旁邊還有認識的小姑娘,他反而有些放不開,不免糾結兩句、找個臺階:
“鄭成功已是監生,而且是按待遇最優的舉監生辦理,一切比照舉人,原本就能捐官,何必多此一舉來找老夫?以福建鄭家的財力,讓鄭成功入仕,直接砸銀子不就行了。”
沈樹人陪著笑臉:“看來山長對這位鄭家子弟不太上心,不太瞭解他們家的想法。鄭芝龍雖是一方豪雄,卻也如劉國能等,對自己出身草莽賊寇頗為遺憾。
這才總想著讓兒子走正道,得個光宗耀祖。他們是能輕鬆買官不假,現在鄭成功年紀尚小,也不急,才沒有放棄因功因蔭為官的機會,總想再等等。”
鄭家不買官,當然不是因為差錢,只可能是因為他們想要好名聲,越缺什麼就越強調什麼、想補什麼。
這不是沈樹人拍腦門瞎想,而是他前世熟讀史書,很容易推演出來的。歷史上鄭芝龍壓根兒就沒培養兒子領兵接班的能力,就是真心想讓鄭成功踏踏實實走文官路線的。
大明崇文抑武的風氣,影響如此之深。
做到一省海防總兵的人,都依然希望兒子換條路。
吳梅村這才認清了鄭家的態度,內心也是頗為感慨,真心嘆道:
“沒想到這種一方豪雄,也會讓子弟真心向學。唉,說句不怕見笑的話,老夫以為,光憑他們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