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選的訊息如此不靈通,也實在不能怪他,誰讓忠州和涪州那些轉正無賴守軍壓根兒沒派人給他報急呢,他們壓根兒只關心自己的死活。
白文選又不會深夜把騎兵斥候派出去太遠,張獻忠入川不到一個月,當地統治根基也不穩,鄉下基本上就沒有建立起有效的統治,如此矇蔽也就不奇怪了。
……
直到第二天一早,白文選才意識到情況可能不對勁。
因為他昨晚例行派出城去的哨船斥候,有一些沒回來——重慶瀕臨長江和嘉陵江,所以軍事上要保持偵查,需要同時派出陸路的騎兵斥候和水路的哨船斥候。
明朝的重慶城池位置,大約就是後世現代的渝中區,尤其是以朝天門碼頭附近一帶為核心。所以城東城南都是長江,城北是嘉陵江,東北角的朝天門是嘉陵江匯入長江的點。
騎兵斥候只能管偵查西面陸路來敵的情況,而東南北都靠哨船偵查。
張獻忠的部隊在入川前,是沒有水軍戰船的,入川后,才從播州開始就地搶船。所以水上力量很薄弱,這也導致白文選水路方向能派出的偵查力量不多,船還差。
發現一些哨船沒能回來後,白文選的軍事嗅覺好歹還不算太遲鈍,立刻緊張起來,宣佈巴縣各門全部關閉,進入備戰狀態。
白文選的緊張舉動,還引起了城內一些其他留守將領和文官參謀的不理解。
張獻忠留給白文選的一位謀士,名叫潘獨驁的,就找上門來,在原重慶知府衙門、如今的白文選幕府所在,跟白文選理論:
“白都督!大王讓你牧守東川,你為何如此怯戰避敵!前天張都尉派人來求援,你不但不發援兵,還讓他自行放棄萬縣後撤!
就算你讓撤軍有理,可這幾天,你完全不出兵接應張都尉的人馬,現在一有風吹草動還直接緊閉四門隔絕內外,那我們在其他各處的人馬怎麼辦?如果官軍真能來這麼快,在合州釣魚城的狄都尉人馬,難道也要撤回來?其他各地守將,得知你如此膽怯,難道不會軍心渙散?”
這潘獨驁文化水平其實也不高,跟李自成那兒的宋獻策一樣,都是個落第秀才,一輩子到秀才為止了,想考舉人是絕對考不上的,這才來從賊。
潘獨驁原籍在湖廣的襄陽府、鄖陽府一帶,自崇禎九年起,張獻忠流竄到襄陽、鄖陽附近山區,一直到崇禎十一年被熊文燦就地招撫,那兩年裡張獻忠在當地還是拉攏了不少人心的,也有些讀書人誤以為張獻忠真能洗白、拿到正牌長久的身份,便有一些讀書人跟了他。
張獻忠的首席軍師徐以顯就是那時候跟隨的,這潘獨驁也是那時候歸附的。這幾人還都非常厚顏無恥地以諸葛亮自比。
不過,張獻忠因為自己沒文化,對讀書人也沒太多見識,還挺吃這一套的,崇禎十五年之前,只要是個秀才來投,都能得到重用。
這潘獨驁好歹在張獻忠麾下謀士裡,至少能排進前五,白文選也就不敢對對方太託大。
面對質疑,他還陪著小心解釋:“潘軍師,本督跟著大王打了十幾年仗,對敵情的預判向來很準,小心駛得萬年船。
這去城東城北偵查敵情的哨船,有些沒回來,可能是官軍包圍了萬縣後,分兵繞過萬縣繼續急進。如果被官軍突然偷襲了城池,那就非同小可了。
但只要我們不出錯,萬縣那邊張明志只要還沒被攻破,他就有可能斷繞路深入的官軍糧道。”
潘獨驁對這種說法卻不以為然:“官軍能千里迢迢來偷襲重慶?這長江嘉陵江天險擺在那兒,渡江就得數日工夫了,還能隔江偷襲?
那你可曾聽過,古往今來,有沒有北朝的兵馬,能在瓜州渡或者採石磯,直接偷襲南京城的呢?隔著長江都能偷襲,你是嚇傻了吧!”
兩人正在爭執不休,原知府衙門外,卻有報急的軍官急匆匆衝進來:“右都督,官軍的戰船已經出現在朝天門外的江面上了!起碼有幾百艘!”
潘獨驁頓時吃癟,也微微捏了一把汗。
還真有官軍能來得這麼快?幸好長江夠寬,還沒人能渡過長江或者嘉陵江直接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