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句話,就穿過玄關,走上了正面的大樓梯。厚厚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腳步聲,更增添了死人般的印象。
目送其背影的洛西迪,肩膀顫抖了一下——他一邊注意不讓克勞斯發現,一邊躡手躡腳地跟在他的身後。
*
貝爾納馮·李斯特霍克是隸屬於軍閥的下級貴族。
在阿爾謝夫,隸屬於軍閥就意味著屬於桑克瑞得家門下,或是這個家族的追隨者。
貝爾納馮應該算是前者。李斯特霍克家原本與桑克瑞得家沒有血緣關係,但在好幾代以前,曾有機會娶到跟桑克瑞得家血緣相近的千金,因此兩家就成了遠房親戚。
話雖如此,但這種關係卻並未讓李斯特霍克家走上通往權力核心的康莊大道,只是在桑克瑞得家的庇護下守著狹小的領地勉強餬口——在旁人的眼裡,李斯特霍克家就是這樣的貴族。
身為現任當家的貝爾納馮未婚,二十八歲了還沒有物件。
他的半邊臉有著嚴重的灼傷疤痕,這張變成紅色、潰爛到無法恢復原本面目的臉,讓人看過一眼就不可能忘記。
這傷痕總是讓初次見到的人瞪大了眼,忍不住轉移視線;但貝爾納馮卻早已習慣了自己的這張臉。
受到灼傷時,他同時也失去了一隻眼睛的視力。在那之後,他就戴上眼罩遮住受傷的那一隻眼,這樣至少不會嚇到別人。
僅剩的一隻健康眼睛,現在正眺望著窗外遙遠的王城。
傍晚的天空漸漸被夕陽染紅。
在王城的剪影中,最高聳而突出的是幾座鐘樓。那鍾過去好像是報時用的,但現在愈來愈老舊,不知從何時起已變成了單純的裝飾品。
貝爾納馮的眼睛一直盯著這王城和領地,不曾栘開片刻。
在貴族們中,擔任政務卿或軍務卿之類特殊官職的人,一年幾乎都在王城領地內的自宅中度過,很少回到自己的領地。但是像貝爾納馮這類沒有什麼特殊官職的貧窮貴族,在王城中並沒有宅邸。像他這樣的貴族留在王都時,只能自行在街上建構家宅,或是借住在認識的貴族家中。
貝爾納馮屬於後者,而他最常住的就是這裡——桑克瑞得貿易總公司的一隅。因為社長克勞斯·桑克瑞得正是他的多年老友。
貝爾納馮上次留宿在王都的此處,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街道的樣子跟他之前來時幾乎沒有差別,達宮貴人們的死雖讓人們籠罩在不安的陰影下,但卻沒有發生足以稱為混亂的事態。
只是,政局跟街上的情況恰好相反,現在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中。
軍務卿暗殺事件發生後才經過一晚,雷吉克就突然表明即位,並逮捕政務卿達斯堤亞和正妃瑪莉貝兒等人,加上外務卿拉希安出走——有如觀賞一出低俗肥皂劇的不舒服感覺,充斥在貝爾納馮的胸口。而完全無法瞭解事情背後的真相,更加深了他的焦慮。
更重要的是——好友克勞斯·桑克瑞得態度丕變的模樣,也讓貝爾納馮極為光火。
失去父親與妹妹,這是值得同情的,身為克勞斯的朋友,他也覺得很遺憾。
不過,這跟政局的演變是兩碼子事。現在的克勞斯受到至親死亡的衝擊,正漸漸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正當貝爾納馮懷著痛苦的心情眺望著落日餘暉下的王城,背後的門開啟了。
走進房裡的正是克勞斯·桑克瑞得。
“克勞斯,我等你好久了。”
貝爾納馮以粗魯的聲音說道。
克勞斯臉上連微笑也沒有地說:
“貝爾,你把我叫來這裡,有什麼貴事嗎?”
即使面對貧窮貴族貝爾納馮,克勞斯的措詞還是那麼客氣。
貝爾納馮對這位相交已久的老朋友投以冷淡的視線:
“還問有什麼事,你這不是裝傻嗎?你大概也知道我要說什麼了吧?”
克勞斯回以銳利的視線。
“——你這麼說,是想為剛剛對雷吉克大人的無禮道歉嗎?”
“別開玩笑了!”
貝爾納馮只回了這句話。然後正視著克勞斯的眼睛,像是斥責他般粗聲說道: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應該是很討厭那個混帳王子的啊!那為什麼剛才……逮捕達斯堤亞卿和正妃,這可不是件小事……連高宮們也感到困惑。如果這只是雷吉克一個人的脫軌行為,還可以想成是他腦袋壞掉了,但為什麼連你也幫他?就是因為有你在,這下可讓雷吉克的脫軌行為變得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