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邊地榷場與茶馬互市所得的馬匹根本無法滿足戰事需要,以致於大梁戰馬不能自給自足,騎兵戰力亦日趨下降。
趙洵的臉耷拉下來,又想起了軍馬案,按著額頭憂心忡忡道:“我也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實施起來都不容易。”
倆人頓時像霜打過的葉子似的,好一陣唉聲嘆氣,半天才緩過來。
趙珩放下筆,輕輕揉了揉手腕,“前些日子你不是去調查軍馬案了嗎?可有查出來些什麼?怎麼一直沒跟我說。”
趙洵想了想,才發覺自己竟然真的忘了,於是理著寬大的衣袖說道:“是因為那些官吏敷衍了事,沒有好好餵養馬匹,所以去歲過冬一大半病馬不是凍死就是餓死,我已經懲治過了,但咱們的戰馬數量本就不多,以後群牧司(3)與各地孳生監(4)也需明令加強管理。”
“好,就按你說的辦。”
趙珩頷首,繼續低著頭將選定考官的詔書寫完,蓋上璽印,待墨跡幹後舉起來又看了看。
趙洵也伸頭湊了過去,看到考官名列裡有徐琢,忍不住道:“陸敬慎的兒子是省試頭名,此次御試他也會去,我記得徐御史與陸敬慎私交甚密,不需要回避嗎?”
趙珩疑惑道:“不在五服內,可以不用迴避。”
趙洵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反正參加御試舉子的答卷最後還要呈交給趙珩,由他親定甲第。
趙珩抬了抬手,侍奉在側的內侍忙彎身低首走過來聽候指示。
他笑了笑,道:“把我寢殿桌案上擺著的龍團鳳餅拿過來給寧王,還有旁邊那個小瓷罐子,也一併帶過來。”
趙洵打了個哈欠,半眯著眼,“大哥上次給我的茶,我還沒喝完。”
趙珩又展開一卷紙,開始提筆蘸墨,“誰說給你喝了,你這段時間好不容易想起來找我一趟,不給我點一盞茶怎麼能行?”
趙洵唇角帶著笑,拱手應道:“好好好,那我便給大哥獻醜了。”
趙珩邊寫邊笑道:“放眼宮中,論起點茶,誰比得過你啊。”
趙洵挑了挑眉,“可是我點茶的技藝還是跟你和二伯父學的。”
“怎麼?現在向你討碗茶喝也要推辭了嗎?”
“哪敢推辭,我許久未點茶,這不是怕大哥嫌我手法生疏。”
“怎麼會,爹爹在世時,就愛喝你烹的茶,還總說我的茶藝不如你,我這有段時日沒喝你點的茶,倒也十分想念。”
二人說話間,那名內侍已經東西呈了過來,趙洵接過茶餅和小瓷罐子,走動幾步坐在了茶案前,他將手中東西放下,又輕理衣袖,右手夾起一小塊茶餅,放到石臼裡慢慢搗碎。
趙珩握著筆,笑著問道:“我聽說,前些日子你救了個小娘子。”
趙洵頗為驚訝,“怎麼大哥也知道了?”
“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我倒是頭一次聽說你願意主動關心小娘子。”
趙洵鬆開茶槌,扭了扭痠痛的脖子,小聲嘟囔:“元寶說的?這個元寶,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趙珩輕輕一笑,“你也不小了,還尚未婚娶,我當然替你著急。”
趙洵拿著竹夾,慢悠悠地把搗碎的茶餅撥到碾槽裡,“這事兒有什麼可急的,我又不像你與嫂嫂那般,青梅竹馬,少年情深。”
趙珩將筆擱置到筆架上,走到茶案對面坐下,揶揄道:“以前倒是有小娘子追求你,也不見你理過人家啊。”
碾輪來回滾壓,碎茶葉變成更加細小的茶末,清香暗浮。
趙洵嗅著茶葉的淡香,腦子裡滿是徐予和的身影,連眼神都柔和了許多,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牽起,笑意加深,“那些人,都比不過她。”
趙珩眉毛一挑,身子前傾,又搬著矮凳往前挪了挪,趴在茶案上問道:“哦?六哥竟是真有心儀的小娘子了?”
趙洵止住手裡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耳朵根有些微微發紅。
“看來元寶說的是真的,你喜歡那位小娘子,所以才救下她,”趙珩開啟小瓷罐子,從裡面抓了顆糖霜紅果兒捏在手裡,“是小時候你在大相國寺遇到的那位小娘子嗎?”
趙洵眉頭跳動,丟下碾輪,茶也不碾了,“這個元寶,到底跟你說了多少。”
趙珩把紅果兒送到嘴邊咬了一口,點頭笑道:“看你的反應,還真是那位小娘子,不過元寶自然沒說這些,他又不知道我們小時候的事,都是我猜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