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什麼?”
“這是醃肉嘛,拍完再用炒鹽擦一次,就拿石塊壓緊了。現在冬月裡天冷又幹燥,肉壓一夜明天還會有一點水出,就翻過來下一點硝,如此翻醃七天以後,肉也半乾了,我柴房裡有專門儲備的甘蔗渣,加上未脫殼的稻米,在大鍋裡慢火焙了,肉則掛熏籠裡蓋嚴密再放鍋上……要以這種蔗米煙燻肉,肉的一種特別香味就出來,待這次的燻肉做好,我一定送一些給婆婆您嚐嚐。”
“哎喲!這功夫我可學不來,家常裡燻肉,哪兒捨得放那麼些稻米?”薛婆子繼續嘖著嘴:“難怪三娘你家的飯好吃咧!燻肉都用稻米喲……”
我看她的神情,不知她的表情裡,究竟是心疼稻米,還是有別的什麼想法。
“哎,我說三娘子啊。”薛婆子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事,一拍手:“你說我這腦子不是老糊塗了!”她抬手晃了晃一直提著的小包袱,遂拉起桃三孃的手進屋去:“過來,給你看點好東西。”
我看那薛婆子神神秘秘的樣子,好奇得不得了,趕忙也跟在後面一起進去瞧。到了屋裡櫃檯前坐下,薛婆子小心翼翼攤開她的包袱,竟然是幾個大小不一的錦盒,和數件亮光閃閃的釵環首飾;尤其是薛婆子手中拿起的一對鑲紅珊瑚的長柄雕花銀簪子,和一隻上等翡翠玉鐲子,像我這樣不懂世面的小孩,都知道這絕對價格不菲。
“這……?”桃三娘愣了。
薛婆子笑道:“是這樣的,我有個乾兒子是天南海北走四方生意的,昨天路過江都就順路來拜見我,給我捎了這些個東西,這幾件首飾也是他給我的,可我想啊,我一個老婆子哪兒還戴得了這些東西?特別這根簪子……”她拿起來,故意在桃三娘眼前晃晃:“這紅的太鮮豔,我戴了走出去不像個老妖怪?還不如送了給你戴。”說完,就遞到桃三娘手裡。
“這……”桃三娘為難起來。
“別客氣,婆婆送你的,就當我老人家一點心意嘛,收下收下!”她硬是塞過去。
“不、不,薛婆婆,我無功不受祿,況且,”桃三娘連連推辭:“我每日裡只是在廚房裡打轉,煙熏火燎的,沒福氣也不配用這樣富貴的東西呀。”
“哎,我老婆子可是性格最古怪的,你不要我還非得你要!哼!難道這點小東西,我還送不起嗎?”薛婆子好像真的要惱了的表情:“還是看不起我老太婆這點破東西?”
“怎麼會呢,這簪子怕也值一二兩銀子呢……”
“我還不止送你這簪子呢,這鐲子,你看!”薛婆子順勢拉過桃三孃的手來,不由分說把鐲子套上她的腕:“喲!手腕子白,這綠的配起來就是好看。”她竟攥著桃三孃的手,自顧欣賞起來。
“薛婆婆,這樣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要呢。”桃三娘縮回手,忙的要褪下鐲子。
“這不值什麼!”薛婆子立刻又攥住她的手腕:“江都這地界上,誰不認識我薛婆婆呀!我平日裡出入那些小姐太太們的房裡,這樣東西我見得多了,也有得是!說出來不怕嚇到你,那些小姐太太們,把拇指大的珍珠都磨成白粉吃下肚裡去呢,我送你這點兒算什麼呀!”薛婆子嘖著嘴,說到這裡更冷笑一聲:“那些人我其實還看不上呢,論起相貌人品,她們和你三娘子比,還差遠了!婆婆是真心的喜歡你。”
“這、這……”
我生平第一次看見桃三娘露出這麼尷尬的苦笑,不知是對薛婆子的過分熱情,還是因為她說的話。不知為什麼,我這次反而覺得有點可笑。再看那薛婆子,不許桃三娘褪下鐲子,又把銀簪子往她手裡一塞,就連忙捲起自己那包袱:“我今天還有點事兒,達士巷的劉家請我過去……”又壓低了聲音:“他家的閨女得了怪病,脖子長了肉瘤,我去幫她扶乩問問怎麼回事。”
“噢,那您老就辛苦了。”桃三娘手裡拿著銀簪子:“實在多謝您老的厚禮了,改天請上您兒子一起過來吃頓飯啊。”
“我兒子啊,當學徒的一年到頭還不得看他師傅臉色,保不準啥時候才能回家來。行吧,我先走啦!”薛婆子絮叨著走了。
我在一旁,趴在桌上看著桃三娘,桃三娘送完她回過頭來,也正好與我四目相對,她突然“撲哧”一笑,遂褪下鐲子,和髮簪一起拿在手裡,對我搖搖頭,走到櫃檯裡隨手一扔,“砰”的一聲不知就到哪個角落去了。
我雖然並不能很明白這一切,但桃三孃的舉動我卻一點都不奇怪。
看她忙著去做事了,我這才想起我在這也耽擱太久了,便急忙自個兒回家去。
幸好爹出外還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