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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霈昏昏沉沉地做著夢,覺得有人在哭,又像是在笑,他聽不真切。
渾身都疼,骨骼都像是被打碎了又捏合,脆弱的連他的呼吸都承受不住。
天陰沉得
() 厲害。
鬱霈仰頭看著天,又看向破敗瘡痍的土地,以及熟悉的古樸宅邸。
到處都靜悄悄的,鬱霈推開宅子大門,看到正在認真練戲的小弟子,和一旁擦拭弓弦的老師傅。
他們一見到他頓時站起來,“鬱先生。”
鬱霈眼眶瞬間溼潤:“我回來了,你們……都還好嗎?”
“我們……我們都好。”老師傅笑著落淚,鬱霈坐下來看著小弟子圍上來一一和他講這段時間有多認真,學了多少戲。
“嗯,乖。”鬱霈笑了笑,摸摸小弟子的腦袋,“我有些累,讓為師先休息一會。”
“好呀好呀。”
鬱霈走進熟悉的房間,摸了摸陳設徑直走向床榻,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翌日一早,他又被嘰嘰喳喳的嗓音叫醒,推開窗戶看到小弟子們在一起分東西吃。
他起身,披了件長衫出來,“吃什麼呢?”
“花生,師父要吃嗎?”小弟子攤開掌心遞給他,小小的掌心裡躺著一個乾癟的小花生。
鬱霈拿走剝開,“嗯,不好吃啊,改日師父給你們買更好吃的糖炒栗子,還有烤紅薯。”
“謝謝師父!”
鬱霈隱約閃過一道思緒,像是有人捧著糖炒栗子和烤紅薯在等他。
那人笑得張揚,卻始終看不見臉,鬱霈有些頭疼得揉了揉。
“先生不舒服?”
鬱霈搖了搖頭,看著老師傅擦拭弓弦,接過來拉了一小段。
“先生手藝還是這麼好。”老師傅樂呵呵直笑:“如果您來教學,一定教得更好。”
鬱霈輕笑:“您教得好。”
“先生累了。”
鬱霈撐著下巴,肩上長衫滑落幾分,“不累,能護著你們就不累。”
“師父,師哥欺負我,他非說我嬌氣不肯吃苦,他還說我砸不動核桃。”
鬱霈笑著摸摸他的頭:“不聽師哥的,小時一點兒也不嬌氣。”
“你不嬌氣你擰不開瓶蓋?”鬱霈腦子裡忽然閃過這句話,他一怔,卻沒抓住。
他好像忘了什麼……
鬱霈仔細回憶,越想抓住越抓不住,那個原本就虛無縹緲的輪廓像是一股青煙即將彌散。
日出日落,鬱霈在天水班過了三天,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人,什麼事。
“師父師父你什麼時候走呀?”
“先生你該走了。”
鬱霈看向圍在他身邊的小弟子,莫名又茫然:“我去哪兒?”
他們不回答,一個勁地催促他離開。
“你快走呀。”
“師父你快走吧。”
“先生你已經為我們做得夠多了,這裡不是你該生活的地方,去吧,去替我們看看那個沒有戰亂的世界。”
鬱霈像是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陡然跌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淵。
他突地睜開眼,聞到了嗆鼻的消毒水氣味。
鬱霈恍惚了一陣,看著雪白的牆壁和頂燈,感覺到手上覆蓋的體溫,以及身側淺淺的呼吸聲。
鬱霈偏過頭,看到漆黑的頭髮、高挺的鼻樑。
他動了動手指,陸潮一下子醒了,用赤紅的雙眸盯著他,活像是剛塞進了靈魂的娃娃,呆滯又古怪。
“陸潮。”鬱霈嚥了嚥唾沫,緩解胸腔裡的疼痛,“你把耳朵靠過來,我有一個最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陸潮陡然打了個激靈,眼角眉梢立即笑開,又像是哭,“那什麼,岑憂這次比賽贏了,我讓霍聽月送她去了,你手臂沒事兒,你接得很好,以後不會影響唱戲,清河班的手續也……”
“陸潮,你確定要一直說,不聽我想說什麼嗎?”
陸潮眼睛一下紅了,回過頭抹了一把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頭回來靠近他,“說什麼?你最重要的不就是……”
鬱霈說:“我喜歡你,只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