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脖子上的那顆金鈴鐺的秘密,它說那顆鈴鐺是舊主所賜,裡面有它一半的元神,能生死肉骨,逆轉輪迴……那人死到臨頭,怕死怕得快要瘋了。”
大慶冷冷地說:“於是從我那騙走了我的鈴鐺,託你的福,給我上了好一堂課,蠢貓那時候才知道什麼叫防人之心。聽說你最後壽終正寢,被埋在了山海關外,多活了那幾十年,怎麼樣,滋味好受嗎?”
老李輕輕地說:“如鯁在喉,如蛆附骨。”
大慶扭過頭去:“那太遺憾了——你混進特別調查處幹什麼?還臥底一當就幾十年,當年的舉人老爺委委屈屈地替我們看大門做雜活——我的鈴鐺是最近才找回來的,當年你進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再給你圖謀了吧?”
老李忽然屈膝跪下了——三百年後,他輪迴轉世,卻始終帶著那一世骨頭縫裡埋下的毒,守在光明路4號的門口,當一個不起眼的看門人,以期待每天下班的時候能給那隻越發富態的黑貓喂上幾根炸得酥脆的小黃魚,他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下一輩子也是一樣,可是功德筆高懸頭頂,過去的每一條每一點,樁樁件件的……卻終於還是全都在他心裡如同爆發一般地沸騰了起來。
老李渾濁的眼淚終於落下,而沉寂的功德筆彷彿聽見了什麼,突然動了——它緩緩地轉過半圈,露出紅黑相間的筆尖。
而後四象一起響應——
木生火,鎮魂燈倏地大亮。
火生金,輪迴晷在沒有太陽的情況下,上面的影子緩緩地自己移動起來。
金生水,山河錐上紋路流轉如同活物。
大地在劇烈的震顫,后土大封的三道舊印終於破裂,封印下的千丈戾氣將要席捲整個世界一般的破土而出,所有城鎮鄉村裡通明的燈火全滅,活人世界裡的光就像是脆弱的海市蜃樓,朔風一卷,旋即就沒了蹤影。
一個聲音終於不慌不忙地念出封詞:“以三生之石,封西方白山。”
未老已衰之石。
林靜和神農藥缽同時覺得心口一空,方才的銘文帶著達摩正宗特有的佛家金印與神農氏後人的氣息沒入了輪迴晷中,輪迴晷正反飛快旋轉三圈,消失在了半空中。
正西的方向傳來了一聲巨響,彷彿是一根大釘子壓入了地下千萬裡深的地方,將籠罩大地的黑氣硬生生地推開了一條清晰明顯的縫隙,洶湧的黑氣被打散後,竟然奇蹟般的消散了不少。
“以山河之精,封北方黑水。”
未冷已凍之水。
“以善惡之源,封東方碧頃。”
未生已死之身。
三聖一個一個地消失在四象八卦盤上,終於,只剩下了一個鎮魂燈。
“以神祇之魂,封南方大火。”
整個四象八卦盤上突然風雲突變,四柱全起,鎮魂燈被移動到了最中間,趙雲瀾來不及反應,就覺得銘文傾瀉而出,而自己和鎮魂燈之間的聯絡斷開了。
一雙手從後面摟住他,趙雲瀾猛地回過頭去,沈巍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他身後,在他回頭的瞬間,就深深地吻住他的嘴唇。
那本是一個極盡溫柔纏綿的吻,直到趙雲瀾覺得自己心裡某種東西正飛快地往外流,他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可是沈巍扣住他後腦的手掌如鐵,怎麼也掙脫不開。趙雲瀾的心口冰涼成一片,而與沈巍從相識到熟悉……乃至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全都浮光掠影般地從他眼前閃過,讓他清晰地感覺到,一隻手正在毫不留情地一點一點地擦去它們。
沈巍的周身著起了火,直到長髮與長袍一同被捲進大火中,他終於放開了已經暈過去的趙雲瀾,將他推開,送到半空中,落到了遠遠的、正震驚地望著這邊的神農藥缽懷裡。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趙雲瀾一眼,隨即終於整個人都沒入了大火,再也看不見了。
原來他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人,最後卻是被自己親手推開的。
原來他機關算近的要來的同生共死的承諾,最後卻是被自己先毀了約。
“不死不滅不成神”,他果然是天生愚鈍,行至末路、生死一瞬的時候,才忽然在那電光石火間明白了。
沈巍心裡不知怎麼的,反而驟然一鬆,忽然有種“自己能配得上他了”的感覺,然而……
可惜不能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