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單回鎮上時, 大街小巷人聲沸鼎,叫賣聲此起彼伏,和離開時並無差異, 卻隱隱瀰漫著一股令人感到不適的氛圍。
一片紙錢飄來, 黃單伸手抓住, 他抬頭望去,西街拐過來出殯的隊伍。
不是族長, 是鎮上的哪戶人家。
黃單聽到街邊的議論, 才曉得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有戶人家的女兒身上長了很多紅點,又疼又癢, 抓了藥喝也不見好, 就找來一個所謂的陰陽師, 據說能跟天上的大羅神仙說上話,也能跟地府的閻王爺溝通,厲害的很。
那陰陽師燒幾個符,說女孩是邪||靈入體, 家裡馬上就要大禍臨頭。
女孩的家人慌了神, 求著問陰陽師破解之法。
陰陽師說去四肢可解。
那一家人為了躲過災難, 就強行將女孩的四肢|砍了下來。
女孩失血過多, 不幸身亡。
發生這樣的悲劇,議論的人們只覺得是女孩自己的命不好,年紀輕輕就死了, 並不認為是陰陽師胡說八道,也不覺得錯在她的家人信以為真。
這才是最可怕的。
明明是錯的,而且錯的離譜, 可是對人們而言,那就是對的!
黃單忽然就想起來一件事, 當初葉藍在蚯蚓河邊說,這個鎮子和以前一樣,迂腐,無知,愚昧,封建,頑固,她還說,這裡的空氣都是壓抑的,真不想回來。
最後一次見面,葉藍特地從船上跑下來,對黃單說鎮子是座墳||墓,叫他別回來了。
一般人對自己出生的地方都有落葉歸根的情感,哪怕是在外地,也會在偶然間想起小時候的種種,葉藍沒有,她的那種牴觸,從骨子裡發出的厭惡,都太強烈了。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以前這個鎮子裡發生過什麼,葉藍知道。
發生的那件事太過深刻,讓葉藍連自己的父親都排斥在外。
黃單的思緒被喇叭聲扯回來。
鎮上有個習俗,看到出|殯的隊伍,不管你有什麼急事,都要讓路,否則會被鬼氣纏身,輕則有損陽氣,會生病,重則折損壽命。
有人喊了聲,行人紛紛退散。
跑的慢的小孩被婦人一把抱走,生怕晚一步,孩子就有什麼好歹。
街道空出來,披麻的死者家屬邊嚎邊往天上撒紙錢。
黃單看了眼牛車上的棺材,又去看前面的一對中年夫婦,他們都是模樣憔悴,滿臉淚水,哭天喊地,一聲一聲的喊“我可憐的女兒啊——”
如果重來一次,他們還是會那麼做的。
黃單想起老太太對他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放在此情此景裡面,有些滲人。
出殯的隊伍走出東大街,喧鬧聲恢復如常。
大傢伙看到了黃單,會竊竊私語,但是不會上前當著他的面兒說什麼。
大戶人家的明爭暗鬥,你死我活,跟他們這些窮苦的小老百姓沒有關係,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和事兒。
即便是哪個大戶一夜之間被血洗滿門,大家也頂多只是唏噓。
劉楚拽著韁繩過來,“大少爺,這馬上就要到家了,你發什麼呆呢?”
黃單說,“你聽到路邊的議論聲了嗎?”
劉楚,“嗯。”
黃單扭頭,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意義不大。
劉楚猜到青年的心思,“走吧,你能管的只有你自己,管不了別人。”
黃單輕嘆,“是哦。”
四毛突然從後面過來,一臉的震驚,舌頭也打結,“老老大,我我我剛才好像看到戴老闆了!”
劉楚皺眉,“在哪兒?”
四毛往四處瞅,說不知道,一眨眼就不見了。
劉楚掃視周圍,人群熙攘,全是人頭,“看花眼了吧。”
四毛抓抓後腦勺,“可能是。”
黃單不認為是看花眼了,就戴老闆那妖||嬈的身段,鎮上找不出第二個,相似的都沒有。
他的視線在商鋪,攤位,行人穿梭這幾個點來回穿梭,按理說,這鎮上的邪風很大,芝麻粒大的事都會被刮到巷子裡,刮進人們的耳中,沾到每個人的唾沫星子。
倘若戴老闆真的在鎮上,以她的知名度,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黃單蹙蹙眉頭,問系統先生。
系統給的是那句官方回答,說沒有許可權,無法回答。
黃單已經知道其中的規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