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等著的人,突然覺得丹陽長公主其實一點也不慘啊,說是為千夫所指,可她身邊還有這麼多人是向著她在意她的,比她好多了,東晉舉國上下都讚頌她,她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
嘻嘻笑了兩聲,慕容棄看了看庭院裡最前頭站著的那人。
那好像是長公主的摯友,每次看見他,他都穿著一身白如雪的對襟錦袍,只是繡紋有所不同。
有人說他是商賈,可慕容棄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像。商賈都是肥頭大耳一身銅錢花紋的錦服的,這人看起來玉樹臨風,像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濁世公子,沒有半分銅臭。
眼下他站在門外,聽著屋子裡的動靜,臉色緊繃。垂眼沉默許久,突然雙手合十。朝著天拜了一拜。
衣袂飄飄,風華獨絕,哪怕愁眉不解,慕容棄也覺得真他孃的好看。
下意識的,她就學著他朝天拜了拜。
就算看丹陽不順眼,那也得祈禱她平安產下麟兒,只要她命在,總有再打一架的機會。
手腕上的沉香佛珠被她捏得死緊,李懷玉一直低聲安撫著焦躁不已的江玄瑾,可肚子真疼起來,她臉色發白,話也說不出來了。
江玄瑾掰開她的手指,將佛珠取出來,把自己的手塞進她手裡。
懷玉聽穩婆的話省著力氣,看著他這動作,卻還是忍不住道:“你故意的嗎?明知道我捨不得掐你。”
“不是。”眼神發緊,渾身都是不安的氣息,江玄瑾強迫自己坐在原處不動。低聲道,“前些日子,你做噩夢了。”
唯一一次睡了大半個時辰,她斜靠在軟枕上夢囈不斷,說的都是當初在死牢審問室裡對他說過的話,喃喃地念著,眼淚直流。
他心疼。
她欠他的東西,他統統都不想計較了,但他欠她的。他想還。
肚子縮得越來越疼,懷玉喘著氣,按照穩婆說的那般呼吸,硬生生將恐懼壓在心底。
她不能慌,雖然沒生過孩子,的確害怕,但他明顯比她更怕,她要是慌了,他非瘋了不可。但想是這麼想。疼得厲害的時候,她瞳孔都有些渙散了。
“君上,您先出去吧?”穩婆知道規矩,連聲勸,“產房血氣重,又髒,您”
冷冷抬眼,江玄瑾盯著她問:“哪裡髒?”
穩婆一噎,被他這神色嚇得再不敢吭聲。
臨盆花的時間很長。一般與男人無關,各家的老爺公子都是在外頭喝茶等著的,再冷淡點兒的,出府逛街再回來再抱孩子的都有。紫陽君身份尊貴,聽聞忌諱也挺多,本想是給他個臺階下,誰曾想他還真在這兒坐得住。
“主子”看她越來越疼,臉都皺到了一起,青絲眼眶發紅,低聲道,“今日是三月二十七。”
三月二十七,在大興八年,是個宜喪葬的日子,有人喝下了毒酒,帶著滿心的不甘,赴了黃泉。
可在大興九年,三月二十七是大吉,百無禁忌。諸事皆宜。
朦朦朧朧中,懷玉聽見了這句話,嘴角咧了咧,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來,伸手抓緊了旁邊的人。
“我曾經曾經很恨你,所以跟你說要長命百歲的時候,是帶著怨毒的。”似是想起了什麼,她喃喃對他道,“可現在不一樣。現在我不恨你了。”
江玄瑾瞳孔緊縮。
面前這張臉滿是汗水,憔悴到近乎枯萎,卻是對他道:“君上一定要長命百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