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櫃上的電話響起,只響了一聲就停了,大概是被父親或母親搶接了。
當主機呼叫子機的聲音響起時,三宅樹理伸出左手抓起子機,右手依然拿著電視遙控器。電話轉來的時間很短,接電話的一定是父親。因為無論對方是誰,媽媽總是會拖著對方喋喋不休,不會這麼快就轉過來。
“樹理,是藤野打來的電話。”果然是父親,“說不定學校方面有通知。可不要沒完沒了地電話聊天哦。”
“如果中途有電話插進來,我會告訴你們的。”
“我是說,不準電話聊天。”
“嗯”地應了一聲後,樹理不說話了。
聽筒裡傳來“咔嚓”一聲。
“喂,喂。”這是藤野涼子的聲音了。
樹理說:“我正在看電視。”
“哦,是嗎?”涼子說,“我剛才也在看,是HBS嗎?”
“一直在換臺,HBS也看,可他們只會自我辯解。”
HBS的態度,就是把責任全部推給垣內美奈繪這個女人,說多管閒事寄來舉報信,耍了《新聞探秘》節目組一通,甚至差點說出“茂木悅男製作的節目與我們無關”,似乎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的。
“這些事隨他們去說,反正和我們沒關係。”
三宅樹理操作遙控器關掉電視機。窗簾拉得很嚴實,電視機一關,房裡一片漆黑,只有電話子機顯示通話的紅燈在閃爍。
“三宅同學,你沒事吧?”涼子問道。
“有什麼好擔心的?那個叫垣內的女人,我也知道。我不是說沒關係了嗎?”
出庭作證後,樹理和陪她來的母親一起待在保健室。她對尾崎老師說,希望留在學校,一直等到今天的審議結束。儘管母親不太情願,可樹理希望留下來。她想到,或許自己會被再次要求出庭。到底是希望被傳喚,還是害怕被傳喚,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三點過後,藤野涼子來到保健室。看到樹理時,她的眼神似乎在說:哦,你果然在。一瞬間,三宅樹理有些後悔:早點回家該多好。
“雖然你心裡一定很難受,可依然努力為我們出庭作證。謝謝你,剩下的事,我們會認真處理。”
涼子當時這樣安慰了樹理。樹理覺得不爽,便立刻提起了另一件事:“剛才,差點殺死森內老師的那個女人來見大家了?”
當時,垣內美奈繪在校長室,等待法庭審理告一段落。而圍繞如何對待她的請求,校長室裡的人們爭論得熱火朝天。保健室和校長室位於同一樓層,校長室裡的動靜瞞不過樹理她們。於是,尾崎老師向三宅母女講明瞭情況。
“那個打傷森內老師的垣內美奈繪來了,她覺得自己給大家添了麻煩,要向大家道歉。好像就是她寄舉報信給電視臺的。”接著她還問樹理,“如果垣內美奈繪要和校內審判的成員見面,樹理要不要一起過去?”
樹理斷然拒絕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說三道四的了,保持沉默會讓自己更像一個尋求正義的目擊者。自己說的都是事實,這就夠了。於是,樹理當時對涼子說:“我不想為了去聽垣內美奈繪的道歉而重返法庭。”
既然如此,那涼子現在為何還要這麼問?
樹理對著電話聽筒說:“都是那個叫垣內的女人從中作梗,才讓人覺得我――我和松子的舉報信是冒牌貨,真叫人來氣。”
“我們可沒這麼想。”
“哦,是嗎?”
我為什麼會升起無名火?我在害怕些什麼?有什麼好害怕的!
“可是,岡野老師這麼做會不會惹禍?怎麼可以不經家長同意,讓殺人未遂的嫌疑犯接近學生?說不定校長又要換人了吧?如果這事鬧起來,校內審判會不會中斷?”
藤野涼子沉默了一會兒。
“明天會有旁聽者來。井上說,在開庭前,他會稍加說明。”
那位井上法官嗎?神氣活現的,看著就叫人來氣。
“再說,垣內女士不是來傷害我們的,身邊還有人陪伴,完全沒有危險。我們也想聽聽她的證言。我想只要稍加說明,真正關心校內審判的人應該能夠理解。”
“媒體能否理解就難說了。還有教育委員會。”樹理說,“估計校長室的電話現在正響個不停吧?岡野老師會開道歉會嗎?難道又要開家長會了?”
藤野涼子這回沉默了許久。
電話那頭的沉默令三宅樹理怒不可遏。為什麼不開口?你不是有話想問才打來電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