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喬玄吼道:“周公瑾!”
“一路平安!”周瑜喝道。
戰馬載著喬玄,衝到屋頂邊緣,縱身一躍,飛過火海,一路衝出了東門外。
周瑜的眼中映出漫天的烈火,飛灰捲來捲去,千年古都被埋葬在火海中的那一刻,不知有多少悲哭,多少哀號,猶如一曲王朝的讚歌。
還不能放棄……周瑜四處眺望,必須活下來,找個水井或地窖,說不定能躲到大火過去。他在長街上奔跑,幾次險些沒躲開帶著火焰轟然坍塌的樓房。然而長街上已盡是灰焰與黑煙的地獄,他用布巾蒙著面,瘋狂咳嗽,踉蹌前行。
前面是火,背後也是火,極目所見之處,只有滔天的紅蓮。
一聲鳥鳴,白隼從高空撲下。
“咳咳……飛羽……”周瑜躺在焦黑的廢墟中,頭髮被高熱灼得蜷曲,白隼飛下來,抓他的手臂。
“快走……快……”周瑜揮手趕開它,雙目通紅,眼睛被煙燻得不住流淚,五臟六腑都要被咳了出來。他竭力起身,然而卻隱約聽到了遙遠的地方,有人正在高喊自己的名字。
“周公瑾—”
周瑜茫然四顧。緊接著,一聲戰馬瘋狂的嘶鳴,伴隨著背後房舍的轟然崩塌,火星與焰光爆炸,一匹高頭大馬躍過長空,衝向街道中央,馬上撲下一人,將他按在地上。
“咳、咳……”孫策摘下頭盔,眼睛發紅,滿臉塵灰,眼淚迸出,不知是被煙燻出來的,還是久別重逢淌下的欣喜淚水。
“伯符?”周瑜大吼道,“伯符!”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孫策二話不說,把他抱上馬,帶著他衝進了火海。
那一天周瑜所記得的只有烈焰、濃煙與火星,以及灼燒雙眼的高熱。在不可抑制的矇矓淚眼裡,他們駐馬城牆高處,望向洛陽,洛陽全城盡毀,猶如一個盛大的祭禮。
函谷關下,風裡帶著鬼魂的聲音,夕陽猶如血色的厲紅,枯草帶著燒焦的味道,遠方隱約傳來哭聲。
兩名滿臉灰黑、狼狽不堪的少年坐在一間塌了大半的茅草屋外,炊煙升起。
周瑜坐在石上,狼吞虎嚥地吃著一個瓦罐裡的臘肉煮豆子。
“當心燙嘴。”孫策笑道。
周瑜沒理他,提過孫策放在一旁的水,大口喝了些,清冽的泉水沿著他的嘴角淌下。
“平生山珍海味種種,俱比不上伯符你這瓦罐豆子。”周瑜把滿嘴煮豆嚥下,頭髮散亂,一身名貴錦袍汙髒不堪,搖頭道,“周公瑾這條命,從此是你的了。”
孫策爽朗大笑,那張俊臉黑得像是剛鑽完煙囪出來的。
周瑜放下罐子,又喝了口水,抹了把臉,搖搖晃晃地到溪邊洗臉,孫策則遙遙道:“你得籤個字,畫個押,把賣身契押我這兒,來日我才好上你家朝你娘討你。”
周瑜沒回答,蹲在溪邊洗臉,孫策笑呵呵地用手指抓著豆子吃。
“你不能先洗手嗎!”周瑜怒吼道。
“比我娘管得還多。”
“不愛乾淨。”
周瑜一本正經地教訓道,並用布巾給孫策擦了手,孫策自個樂道:“我娘常說,讓我帶個媳婦兒回去,好天天管著我。我看媳婦也不用了,就你了,比我娘還囉唆。”
周瑜隨意瞥了他一眼,不搭他的話,便進去屋內躺下,折騰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實在是太累了。
孫策在外頭吃豆子,看夕陽一點點地沉下去,猶如守護著這房子的忠誠獵犬,自言自語道:“這麼就把命給賣了,待會兒還得怎麼謝我?”
周瑜:“?”
孫策沒有再說話,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那抹殘陽漸漸地消失。
夜裡,周瑜睡得甚是不安穩,一會兒夢中都是成為火海的洛陽,一會兒則是淒厲的慘哭。他有好幾次醒了,卻知道孫策就在他的身邊,世上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於是便沉沉睡去。
到得後半夜時,孫策一直耷拉著腦袋,也困得不行了,索性不再守夜,爬進茅草屋內,在周瑜身邊睡下。兩人腦袋靠在一起,秋意漸寒,孫策的身體就像一個暖爐,天生火熱,周瑜便忍不住挨著他。
也不知睡了多久,夜色猶如墨般的濃黑一片,兩人不知道為何,在那萬籟俱寂的長夜裡都醒了。
周瑜感覺到孫策的呼吸先是一屏,繼而輕輕呼了出來。
“冷嗎?”周瑜問。
“有點兒。”孫策答道,“待天亮了就上路吧,你再睡會兒。”
周瑜口上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