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清安沒有明言,而是從容不迫的看著臺下的隊長們。
臺下數千軍士沒有言語。
他們的確不知道將軍會怎麼做。
朝廷猜忌將軍,打壓將軍,這等訊息,軍中早已傳了個遍。
而軍中至今沒有一點雜聲,就說明了態度。
沉默就是對將軍最大的支援。
沉默就是軍隊還是以前的軍隊,只聽從將軍的號令。
將軍如果真的要和朝廷決裂,他們仍然會奉將軍為主。
無他。
將軍乃眾人的恩主!
將軍出海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從無一敗,是不敗的神話,當有此威信!
將軍出海以來,救治數百萬遼民。
這些遼民中走出來的隊長們,視將軍為神,當有此威信!
將軍向來公道,軍中從不用親族,唯才是舉,才有這數千隊長從士兵脫穎而出的機遇,當有此威信!
民心所向,軍威所指。
因此,數千隊長都等著將軍的號令。
哪怕舉旗作亂。
哪怕
……
和蠻族媾和。
他們願意壓下心中的血仇,向將軍報恩!
和蠻族有血海深仇的葛世峰,面色痛苦,卻不發一言,和身旁的袍澤們一般無他。
作為和將軍關係親密的子弟,他同樣和大多數隊長一樣,對蠻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是他更加明白將軍的苦處。
朝廷敵視將軍,而身側又有蠻族,金江軍在他心中,是最好的,最強的。
可同樣也無法陷入兩線作戰。
因此他理解將軍,這般寬慰自己!
數千軍士,沉靜的看著將軍,等待著將軍的號令。
將軍指向何方,他們就殺向何方。
毀滅一切之敵。
軍士盲從自己,唐清安從數千雙眼神中,他感受到這股讓人喘不過起來的厚重的情誼。
他會辜負這些人嗎?
這些面孔中,有很多人他很熟悉。
不少人他甚至能叫出名字。
但是更多的人,他很陌生。
可是這些陌生的面孔中,這些人的神情,卻沒有因此而落後一等,同樣滿是信任。
“張九年。”
唐清安突然叫道。
下方一名隊長,沒有想到將軍會突然叫自己的名字,雖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卻本來的應到。
“我記得你,當初你逃離到鎮江的時候,餓的就剩下一口氣了,沒有去粥棚吃食,反而苦苦哀求從軍。
見到人就磕頭,向人說只要能殺蠻報仇,你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別人。”
張九年不知道將軍為什麼提起自己的事,他就是一名普通的軍戶,世代為軍官做奴隸。
他不識字,前半生都在所裡,為衛所的官種地。
當蠻族來了,他才知道世間,有比伺候衛所裡的官還要殘酷的事。
老孃,大哥,二哥,嫁人的妹妹,侄兒侄女,大嫂都死了。
自己才九歲的侄女,臨時前的模樣,他從來不敢閉眼,這些年都無法安睡。
他嘴角蠕動,他以為將軍是想告知將軍對他的恩情。
他領恩。
將軍和原來的官都不同,對他們極好,他願意報恩,可是他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和蠻族媾和,他願意報恩,但是他說不出口。
淚流滿面。
一股哀意。
這是一股哀軍。
“誰懂蠻族話?”
唐清安又一次問道。
果不其然。
沒有人說自己會蠻族話。
其實其中肯定有人懂,畢竟不少人在蠻族境內生活年餘,甚至兩三年。
“老奴建立了蠻文,粗鄙不堪,毫無邏輯,無法行文使用,連蠻人自己都不願使用。”
唐清安自言自語,眾人都豎起耳朵,遠處的人更是側耳以聽。
“蠻人自己都不願意用蠻文,為何老奴還是要費力不討好做這等事呢?”
唐清安聲音越來越大,神情越來越激烈。
“尼卡其拉牟比。”
唐清安喊道一句滿語,所有人都聽得清楚,有些人懂,有些人不懂。
“這句蠻文的意思,就是舉止像漢人的野蠻混蛋,簡稱為尼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