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夏沐聲猜測不同,李鳳軒並不是一直都陪在岑宇桐身邊的。他去找她,可以說是費了一番心思,也可以說是碰了碰運氣——或許。
岑宇桐背了個揹包就離開了海城,就像大學裡時,每年必有的一次遠行。
開始時是漫無目的,坐上一趟動車就走,也不管是什麼樣的站點,覺得看著順眼想下車就下車。
所以大城市小鄉鎮的,走走停停,幾乎每天都在換地方。
看看陌生的人和陌生的景,身體裡的哀傷便一點一點地揮發出去。
有一天,她看見車窗外一對戀人道別,就像是電影裡演的那樣,直到列車員拼命趕人,才依依不捨分開。
女的扒在車窗的玻璃前,水氣迷濛了窗子,男的追著車跑了一陣,終於成為一個小圓點,再也不見。
再也不見。
她想還好這不是farewell,可是世界上真的有許多farewell。
她想起李健的那首歌唱得真好啊——
“我想起多年以前,像今天的畫面
以為告別還會再見,哪知道一去不還”
他唱著歌,唱著那生命中不會再見的離別,而岑宇桐的眼淚也險險要掉下來,她只好撇頭望向窗外——
“當列車飛奔下一站的愛恨離別
我彷彿看見車窗外換了季節
在這一瞬間忘了要去向哪裡的深夜
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相聚分別
就像這列車也不能隨意停歇
匆匆掠過的何止是窗外的世界”
不該再繼續沉溺在悲傷裡了,窗外的世界匆匆而過,車廂裡滿是人群的滋味,活著的滋味,她必須要回到現實裡,不能一意地逃避。
沒等動車到達終點站,岑宇桐就下了車,她買了回程票,卻不是回海城。
高中那一年,處於叛逆期的她,曾經離家出走到過一個小鎮,在那個小鎮裡,她遇到了李鳳軒,他們共同度過了兇險的一段時日。
如果不是於震的到來,也許他們永遠就逃不離這小鎮了吧?
這只是於震做過的千千萬萬件事之一,可對於岑宇桐來說,卻是改變了一生的人生關口。
所以於震不記得,而岑宇桐記得。
本來人和人的記憶就不可能重合,誰還一定要記得路邊隨意遇見過的一隻小貓?
這個小鎮就像是岑宇桐的噩夢一般存在,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她再度走進,卻發現自己再也不懼怕了。
就像是,童年時走過的路,長大了再走一遍,就會發現,這路遠遠沒有記憶中那麼漫長。
小鎮經過數年發展,與同岑宇桐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大概記得當年那幢小樓的位置,可是找到地方,卻根本不認得了。
因為那裡已經被拆遷,變成了一條寬敞無比的道路,道路兩邊高樓林立,身邊車水馬龍,岑宇桐站在路口,如同身處鋼筋森林之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果然……沒有什麼是會一成不變、永遠停歇的。
背後生風,在岑宇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腦袋便被人從後面一摜,她最最熟悉的聲音響起:“岑宇桐你又傻住了!”
“鳳鳳……”岑宇桐忍不住熱淚盈眶。
果然是她家鳳鳳,只不過為了不引人注目,頭髮與胡茬茬都留長了而已。她望著他,真是不知說什麼好了。
“看傻了啊?沒見過帥哥的花痴!”李鳳軒也望著這女人,削瘦了許多,但是看上去,卻不像在海城時那麼頹廢。
她的心情收拾得還好了嗎?
李鳳軒沒來得及繼續糗她,岑宇桐卻一頭撲進他懷裡。
鳳鳳,我家鳳鳳,相依為命的鳳鳳!流浪許久後的岑宇桐難以抑制內心的脆弱感,她好像回到了十數歲的年紀,那些不可磨滅的記憶裡。
李鳳軒抬起的手懸空著久久未落下,他知道這個女人現在只不過是憶及往昔、情不自禁,可他要的卻不只是如此。
“岑宇桐。”
“恩?”
“我快被你勒死了。”
“哦。”
岑宇桐放開李鳳軒,傻笑起來。
多麼熟悉的對白,就像是穿越了幾年,自時光遂道而來。
他們手牽著手走在大街上,彷彿還是十數歲的少男少女。
本該雀躍,可偏偏步履沉重。
從傍晚走到天黑,李鳳軒帶岑宇桐拐進了一間小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