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她對身邊些許事物開始出現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童焱知道有一種叫做“既視感”的心理現象,會讓人類對沒見過的事物在一瞬間產生這樣的感覺,可這種“既視感”絕不會如此具體清晰,根本解釋不了她為何會在夢中見到跟現實中完全一致的東西。
沈曇沒有回答她,他沉思了一會,卻忽然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我記得你以前說,是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把你從半空扔了下來就到了這裡?”
啊?童焱一愣,對話題的跳躍性有些轉不過彎來。不過她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並在沈曇的要求下把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經過又講了一遍。
“其實嚴格來說……我應該算意外掉下來的。”她抓了抓腦袋。說到這,不免想起當初誤認沈曇時光天化日扒他衣服的行徑,臉上也覺得有些發燙。可沈曇顯然早就不再計較這些瑣事,仍是一臉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個人認識你……說來接你……”他喃喃低語,害的童焱只能拼命地把耳朵湊到他的嘴巴邊上。
“什麼什麼?你究竟在嘀咕什麼?”
“沒什麼,我得好好想想。”沈曇揉了揉眉頭,站起身走到了窗戶邊上,從窗縫中吹進來的冷風正好能冷靜他的頭腦。
他不同於童焱,那個丫頭大多數時候想著怎麼保命就得絞盡腦汁,壓根沒有功夫注意細枝末節。可沈曇卻把很多事情都記在心裡,這時一件件思索過來,才意識到童焱的來歷很成問題。
當初因為自己只是為了守護返魂香而來,不管童焱是妖精凡人還是哪裡冒出來的無主鬼魂,都對任務沒有任何影響,所以童焱的那套說辭才被他當做一件笑談聽過就算。何況當時他在童焱身上沒看出任何被施過術法的痕跡,更覺得什麼異世界之說只是這小丫頭做的白日夢。
但是如果她真的只是個普通的山野丫頭,為什麼她的夢中會出現預知的景象?沈曇可沒覺得童焱有什麼修仙成聖的潛能。
或者……她真的來自另一個世界?但那也不能解釋她能預知這個世界的事情。還有一件疑問最大而他尚未來得及深究的事——當初回光洞一行,為何童焱一點都沒被幻術迷惑?如今想來,或許那時她所遇見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是未來的一部分。但是這就又有了矛盾,回光洞裡的法術明明就是借過去擾亂人的心神,怎麼可能預見未來!
那麼最可能的解釋就是……童焱的確經歷過這些事情,可是她自己卻忘記了,不僅忘記了,甚至在他們兩人所處的時空裡,這個“過去”還沒有發生。
乍一聽來,匪夷所思,但是沈曇卻知道有一種法術能造成這種效果,那就是他原打算送童焱去另一個時空的陣法——逆歲辰輪。
假設有人用此陣把童焱送到了一個時空,又用同樣的陣法把她送回一切的起點,那麼她曾經經歷過的事情的確就會變成將要發生的“過去”,雖然她本人已不記得這些“過去”,但是過於頻繁的刺激,還是會激起身體深處的記憶。
而那個曾兩次對她使用過這個陣法的人……想到這裡沈曇也不禁暗暗吃驚,因為那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是自己在不久的將來成功把她送到了另一個時空,卻在接她回來的過稱中出了差錯,讓她回到了一切尚未發生時的七峰村,遇到了最初的那個“沈曇”。
這就是七峰村第一次見面時,她認識自己,自己卻不認識她的原因吧。
原來竟是如此嗎?一路相隨,卻乃是“故人”來。
“你……你這麼看著我幹嗎?”被沈曇無言的盯著,童焱只覺的看得她毛骨悚然,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也沒摸到什麼不妥的地方。
“……沒什麼。”沈曇忍不住淺淺一笑,撥出口氣。既然她已經不記得了,那自己也沒揭穿的必要。一來,省的她知道了來龍去脈後,把自己大大嘲諷一通;二來,他的心中也有了新的決定……
“好好休息吧,過幾天就沒這麼好的床讓你睡了。”他靠窗站立,看著的童焱的那股饒有興趣的視線讓她驚詫莫名,只覺的打從沈曇剛才一番沉思過後,好似就產生了什麼根本的改變。難不成是他忽然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弱不禁風,所以決定對她憐香惜玉了?
快速的把這好笑的念頭甩出了腦袋,童焱順著沈曇望向他靠近的窗帷。外面的夕陽幾乎不剩什麼光亮了,昏沉的冬日暮靄重重,一縷樂音正不知從何處響起,竟像是童焱在草原上聽聞過的為逝者送魂的曲調,由一種獨特的彈絃樂器撥出簡單的音節,蒼茫而又豪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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