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是分流派那天嘲笑她的人。
她扭頭朝來人看去,夜色之中青年逐漸靠近的一張臉越來越清晰,令歲雪心神劇震,撐在左右兩側地面上的雙手無意識蜷縮了手指。
是夢境裡的那個人!
那不是夢境,是預知的未來?!
將來會讓她不顧一切也要追隨與信任的人,讓她在身邊人的挽留與痛惜、憎恨或拯救面前,都毫不在意,仿若陷入執念的人,原來就是他啊。
歲雪穩住心中緊繃的情緒,不動聲色地重新打量面前的江妄,心想著他究竟有什麼手段。
“你該不會還特意來看我是不是修行十分艱難,好嘲笑我吧?”歲雪奇怪道。
江妄聽得一愣,哼笑了聲:“我沒這麼閒。”
他把提在手裡的食盒放下,端出一碗還冒著點熱氣的小餛飩,往歲雪面前一遞:“山令尊者做的,我吃人嘴短,就替他跑跑路,給他勤勉刻苦的好徒弟送來。”
撲面而來的香氣倒是讓歲雪有點餓了,她卻沒接,驚訝道:“你和我師尊很熟悉嗎?”
“也就那樣。”江妄輕描淡寫道,也在池邊坐下來,把碗放在她身旁,“沒毒,不信的話,給我吃好了。”
歲雪真就把碗往他旁邊一推,老實道:“我害怕。”
“你還真夠坦率。”江妄眼角一抽,面無表情拿起筷子夾了一隻餛飩送進嘴裡。
歲雪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問:“你也是萬化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江妄回答得簡單幹脆:“道生,江妄。”
道生的人,難道是道生有什麼可以重塑人格的辦法?
江妄不知道面前恬靜的少女對他的敵意和戒備瞬間就攀升到了頂峰,心裡還盤算著怎麼找話題和她儘快變得熟絡,以後好拜託她從山令口中問出當年日照山下的小漁村被屠的前因後果。
這十八年來,他無時無刻不被自己的身世困擾,一個與世無爭的村子怎麼會被萬化的修行者屠滅?殺了他爹孃的兇手究竟是誰?
可惜他當時尚不足月,對整件事情毫無印象,山令救了他,卻對此人閉口不提。
仇恨是一種拖累。山令這樣對他說。
這句勸解的話對江妄而言,不是保護,而是一種輕看和嘲諷,順帶著將他知道真相的權利也輕易剝奪。
每一次被重複提起,都像是在逼他正視自己實力太弱無法報仇的事實,時刻令他對自己產生懷疑,甚至是怨恨。
江妄抽離情緒,正打算畫幾個造景的符逗歲雪開心,卻見她突然站起身來,徑直往山下走。
“哎你要回弟子客舍了?一起啊。”江妄把手裡的東西塞進食盒,去追歲雪。
“不回,不要跟著我。”歲雪雙手交疊護在胸口,搖頭說。
江妄被她過分警惕的模樣逗樂了,幾步就追了上來,與她並肩而行:“這大晚上的那你去哪?”
歲雪往一旁撤開距離,走得很快:“我長這麼大,還沒有給外人報告我要去哪裡的習慣。”
“要不是山令尊者讓我有空多照顧照顧你,你當我願意瞧你一眼?”江妄嗤聲道。
歲雪沒吭聲,直接施展了瞬形。
“不是,我剛才開玩笑的,歲師妹,你剛到雲城,不知道雲城裡也有許多心懷不軌的壞人,我實在擔心你。”江妄咬咬牙,收斂了脾氣,瞧著真情實意極了。
歲雪點點頭:“你這樣非要跟著我,比較像心懷不軌之人。”
不識好歹。
江妄不敢再上前一步,額角青筋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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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南邊的一座小院裡,紅爐暖鍋的香氣已被吹散,秦君昭收拾好了碗筷出來,見沈紓星和聶飛仰面躺在院子裡的竹蓆上,也跟著在旁邊躺了下去,扯開身上的大氅把自己嚴嚴實實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