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遊曳在黑夜中的天子刀,如風,白髮自兩鬢垂落,映襯在了大紅袍之上,格外的顯眼。一雙黑靴先入,處理完朱由檢託付的事情,這時候急急忙忙地進來。他瞟了眼在養心殿外候旨的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乳孃懷裡抱著的四皇子。虎毒不食子,看來真的僅僅是不食子而已。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他不知道,朱由檢還能夠撐的了幾時,但唯一能夠做的,便是讓他安心地去,無牽無掛地走。紗幔被掀開,曹化淳看了眼似乎不肯安心死去的朱由檢,畢竟侍奉了二十幾年,主子想什麼他都明白。
朱由檢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毒已經擴散到了全身,他是在用他的毅力來支撐住的。大紅袍過去,將臥坐著的朱由檢慢慢服侍躺下。司禮監的兩位大總管,相比高潛,朱由檢更加相信這個服侍了自己二十年的曹化淳。
朱由檢的手實實地抓著曹化淳的手腕。大紅袍俯身,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主子,懿安張皇后自盡而亡了。”這是他的好哥哥,天啟帝的皇后,朱由檢能想到篡政的女主,都被盡數斬殺。然而那隻發紫的手,還是遲遲不肯撒去。
大紅袍眉頭一挑,思索了片刻,喃喃道:“驍王爺說了,福王成不了氣候,他能壓的住,讓聖上您放心。”
最後的一口氣,終於長舒了,那隻發紫的手,鬆開了。
朱由檢,崇禎皇帝,駕崩了。
沒有那種朝野慟哭的場面,因為該哭的都已經死了,剩餘的。早就被嚇破了膽,哪裡來哭的勇氣。外廷高潛已經在料理,遺詔被宣讀。沒有人敢出言反對。朱由檢做了可能是他一輩子最正確的一件事情。
遺詔下來,這個朝堂都變了。
擢升範景文為武英殿大學士。王章為禮部尚書,倪元璐為戶部尚書,李邦華為左都御史,施邦昭為副都御史,凌義渠新任大理寺卿,王家彥改遷兵部右侍郎,孟兆祥任刑部右侍郎,吳甘來候補戶部給事中。新晉御史陳良謨、陳純德、趙饌三人。文耀任左都督,王國興錦衣衛副指揮,李若珪錦衣衛指揮同知,高文采錦衣衛千戶。
上述的職位,都是這一夜,名單上劃去的職位,後邊替補上來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該是改朝換代的時候了。當然,大明。依舊還是這個大明。其中幾個人,更是讓人徹徹底底的明白了些什麼,這個時代。屬於楊帆的時代到來了。周延儒站在東閣,臉色凝重,一直未語。
六位大學士,被革職殉國的就有兩人,這讓周延儒意識到,清洗開始了。春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誰也不知道,黎明還有多久才至<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只是明白。有些人,再也見不到了。朱由檢這手點名殉國。著實狠辣,讓朝臣無語。讓天下人無語。
到了昭告天下之時,人們僅僅會感慨這些殉國的大臣,多麼多麼忠義,然後賜下諡號,表彰如此忠君愛國之士,殊不知,多少人,死得如此不甘心。
最讓死者不甘,生者不安的,還是當屬寧國侯還沒有當上多少日子,就被遺詔晉升為護國公,授光祿大夫,進上柱國的楊帆。朱由檢已經成了昨天,然而他欽定下來的四位輔國大臣——楊帆、周延儒、洪承疇、朱啟之中,也僅僅是將楊帆的地位拔到了顯赫的位置。何為柱國,國之樑柱,奉為上柱國,在大明朝也極其罕見,算是位極人臣了。
然而此時,楊帆並沒有在皇宮內。夜雨瀟瀟,朱由檢給他的時日是三天。而過了子時,宮中便已經下了遺詔。這時候,他還在一處酒樓,獨自飲酒。楊帆從來沒有想過,朱由檢會這麼早就掛了。酒樓近深夜,獨其一人酌酒,櫃檯上小二早已經不知瞌睡幾回了。無奈,人家足夠的銀錢。
掌櫃吩咐完事情,便早早的睡去,他不清楚楊帆得喝到什麼時辰,既然是賺銀子,喝到什麼時辰都好。這年頭生意本就冷清,若是天天有這樣的人捧場,就是不睡覺,都行。
朝局變幻,有時候,他真的挺自私的。一度想放棄這些煩躁的事情。不去想遼東,不去想中原的暴亂。若說對策,他也出得差不多了。他不是政治家,不喜陰謀,卻被逼著用這些手段去對抗,這種滋味,也只有楊帆自己能明白。朱由檢信任,那麼無論他做什麼,只要站在大明的立場,他是不可戰勝的,是打不垮的。這一點,在他離京乃至在湖廣、蜀郡的時候,還是充分的相信。
然而權力又是那麼有吸引力,只要楊帆想要,就可以實現,哪一個人不想擁有如此的權力?
一壺酒盡,楊帆眯縫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