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現在那人就在公堂上?”
曲捕頭點點頭,道:“是啊。那人還帶著個手段厲害的手下,就是那人把小的打這麼傷的。”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捕快,慫成這樣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縣令思量了片刻,道:“前去瞧一瞧,到底是何許人也。萬一是大人物,曲捕頭,你就準備好裹屍布吧。”
“啊?大人。您可不能這樣說啊。小的完全是為了抽那人頭稅才惹上這人的,可不能就這麼讓小的去送死啊。”
“行了。去看看再說。”
縣令和曲捕快剛走到堂前,縣令看到楊帆那側臉,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退了回來。一巴掌打掉了曲捕快的帽子,刻意壓低聲音道:“混賬東西,你什麼人不好惹,惹這個人,真是作死啊!”
曲捕快嚇得臉色慘白,哆嗦道:“大人啊,您可別嚇小的。這人……這人有這麼厲害嗎?”
“厲害嗎?呵呵,你很快就知道了。”縣令鐵青著臉,道:“趕緊去戶部,通知韓侍郎。這人頭稅是戶部讓徵繳的,我們能推就推。本官先去穩住這煞星,想活命,你趕緊的!”
“是是是!”捕快剛跨出一步,就被縣令拽了回來。他怒道:“你找死嗎?走後門!”
……
南京戶部負責徵收南直隸以及浙江、江西、湖廣諸省的稅糧。這四地所交稅糧幾乎佔了明帝國的一半,同時還負責漕運、全國鹽引勘合。
明朝從始至終,南京戶部一直負責這一事務,其中只有兩年南京戶部不負責這個事務:正德三年,劉瑾變法,由中央戶部負責。“南京引板,俱令銷燬”,但在正德五年。劉瑾被誅後戶部奏請“刷印鹽引,仍隸南京戶部”。獲得批准,此後一直未變。
“韓大人,剛剛楊帆去了直隸衙門,聽說是要過問人頭稅的事情。衙門的捕快過來求救來了。”南京戶部左侍郎,韓千秋剛剛換了件便服,正準備回一趟家,便聽到下人過來稟報。他眉頭一皺,這楊帆怎麼管起人頭稅的事情了?
這稅。是一個國家的根本。江南湖廣四地稅收數目,幾乎就是全國的一半。數百萬銀子,一千來萬石的糧食吧。旱災冰凍,對於南方的影響,還沒有那麼明顯,然而漸漸興起的資本商業,使得很多江南地區都毀田種桑種茶,手工紡織業,絲綢、茶葉,大量銷往國外。
明朝太祖定下祖制。太監不得干涉政治,然而宦官篡權時有發生,只有這稅制。始終沒變,反倒是成了過失。工商業發達了,這三十抽一的稅制不變,官商又相互勾結。但每年要上交的糧稅還得是這麼多,地少了,種糧的人少了,怎麼辦?“機智”的官員就巧立各種的稅目,以此來增加稅收,譬如這人頭稅。
明朝的稅很低。但是對那些賺了大錢的商人說的。朝廷定下的農業稅已經很低,卻被各級加列了更多的稅種。而這些統統都落在貧苦百姓上。土地兼併,苛捐雜稅。三百年,似乎是一個封建王朝國祚所無法逃脫的迴圈吧。
韓千秋深吸一口氣,虛眯著眼睛,道:“這事情,去告知一下董老,如果董府沒人,就去老尚書府,找張畢千張老,通知他一聲,楊帆正在調查稅目。”
“董老不是幾月前已經告老還鄉了嗎?”
“那是辭官,這會兒也許還在金陵城中,你去去便是。”韓千秋上了轎子,揭開旁簾,將一張小紙片遞給了通稟之人。“還有。”韓千秋略微思忖片刻,“把兵部尚書也請來。”他意識到此事事關重大,若是辦不好砸了腳,自己定是吃不了兜著走。遇事上報,更何況這個已經在金陵城呆了一個月的楊帆了。六部尚書早就批文,如今朝局不明朗,千萬別去惹著落寞爵爺,免得到時候被收拾。
結果他們不去惹,當沒有這個人。人家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韓千秋火速地趕到了直隸衙門,看了一眼堂上的縣令和楊帆,感覺頭有些疼。這人頭稅,自然是地方上的稅目。韓千秋也知道這事情,但要解釋起來為什麼要設立這稅,他只能說迫不得已。南京戶部,掌握著全國一半的糧稅。這個數目就是一個指標。若是交的少了,那就是他們戶部的過失。所以,既然不能往裡頭貼錢,也不能改稅度,那就只能多立稅目了。
韓千秋真的不想對付正堂內的那個刺頭。一想到堂內的那位,連京師的那些老狐狸都吃了不小的虧,杜如海折戟,山西窩案,巡撫、知府於秋後問斬。他真不想和這個年輕人爭辯什麼,更何況他身後隱約還是有聖上的影子。聽說,很有可能,連皇太子,都在書院。京師的勢力與楊帆間,更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