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縛”字敕令,二位城隍心中自是竊喜。命令傳下去,很快便有鬼差將毛二橋帶了過來。
一個乾淨清爽的半大小夥,臉上的稚氣還未完全褪去。見了李默書雖有些拘謹,卻也坦然。
帶著怨念而死,魂魄會保持臨死前的模樣,戰場上自少不了這種殘缺不全的魂魄,但毛二橋似乎並沒有。
李默書問出心中疑惑,卻見毛二橋笑道:“我這一生雖短,但多是感動與感激,何來怨恨?孃親生我,哥哥養我,長官護我,若再心生怨念,與豬狗何異?”
李默書有些意外,毛二橋天生體弱,不能勞作,想必自幼少不了被人說三道四,可他卻能以赤誠之心待人接物,實屬難得。
一念佛,一念魔。
若他自嘆命運不公,怨天尤人,甚至歪曲旁人的善意,想必又是另外一番結局。
在張、許二人驚詫的目光中,李默書對毛二橋深深一揖,道:“多謝賢弟捨身救我二哥,默書感激不盡。”
毛二橋是見過城隍大人對李默書態度的,知道他非常人。
突然受了一拜,他受寵若驚,不知所措道:“仙長請起,在下受不起,受不起啊!不知仙長二哥是?”
李默書目光看向遠處忙碌的二哥,道:“李默文。”
毛二橋驚訝道:“仙長便是將軍口中時常唸叨的小弟?您……您居然是仙人!”
李默書起身笑道:“仙人亦是人,亦有生老病死,愛恨情仇。”
張、許二人再次吃驚,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仙人不是人,是超脫的存在,凌駕於眾生之上。
他們見過的仙人中,也沒有將自身與凡人平等相待的。那種俯瞰眾生的態度似乎理所應當,仙人自己如此,凡人亦不覺有礙。至於對凡人躬身作揖,更是聞所未聞。
李默書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追求的是長生大道,而不是凌駕於眾生之上的快感。
他於紅塵中悟道,卻又看輕紅塵,是何道理?
毛二橋雖還有些慌亂,卻對李默書親近了不少,他連忙道:“仙長不必如此,這些年將軍對我們極好,救他我是心甘情願的,雖死無憾。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家將軍卻與旁人不同,他惜兵如子,大家心裡都明白著呢。就算不是我,旁人也會救他。”
李默書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二哥能守住天龍關了,他帶的這支軍隊是有魂的。
他與白忠打過照面,虎帥絕不是浪得虛名之輩。面對這等強敵,城破了還能殺回去,靠的恐怕不僅僅是勇武了。
有些事看似偶然,其實必然。
……
得知能夠回鄉看望母親與大哥,毛二橋喜不自勝。但看著將軍與袍澤收拾戰場,心中又頗不是滋味。
援軍是黎明時分到的,來得遲了些,李默文等人卻並無怨言。晉軍謀劃數年之局,哪是那麼容易破的。西線戰事同樣吃緊,兵馬調動不易。
不過有了援軍,打掃戰場自然快了許多。
第二日一早,司馬衡等人也到了。
見識了姬皓的手段,他們自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允國便是安全之地。尋到這裡,託庇的意思已十分明顯。
李默書沒有推脫,九世善人當得起他的庇護。行一善易,行百善難,更遑論九世為善。
行走江湖時他便多行仗義之事,總不至如今卻沒了膽氣。
李默書讓凌夫人等人先去平都,等二哥安排好天龍關事宜,才帶著小毛頭的骨灰,與他一同策馬入關去了。
陳國不大,攏共只有昌雲、武順、太平三郡之地。
天龍關位於昌雲郡,小毛頭的家鄉毛家村則位於武順郡內。二人一路快馬揚鞭,行了一日一夜才到。
二哥下了馬,抱起骨灰罈,進屋便直接跪在毛母面前。
得知二橋死訊,毛母與大橋自是悲慟萬分,卻對二哥並無怨恨。
毛母將骨灰罈放在桌上,顫巍巍扶起二哥,說道:“將軍莫要如此,我們雖是鄉民,卻也是曉理的。二橋來信常說將軍關照,也說關外多白骨,守關是為了我和大橋。如今兵荒馬亂的,我們能有口飯吃已是不易。將軍能親自來,足見二橋說的不錯。去平都之事還是算了,我有大橋送終便夠了。”
李默文再三堅持,毛母卻堅決不從,只好作罷。
李默書則冒充醫官,治好了毛母的頑疾。
二橋從軍之後,常寄些軍餉回來,大橋也能放開手腳,毛家再不似先前困窘。言談之中,又得知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