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疲倦的道:“鐵成你回長瀚或姚城,長孫無極你愛去哪就去哪,只要不和我在一起。”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長孫無極立刻平靜的答,“和你在一起,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兩人這是水上那夜之後第一次對話,彼此都很平靜,卻再次意見分歧,孟扶搖垂下眼,想著以後很可能便要時刻提防,連最親近的人都要步步懷疑,突然覺得心灰意冷,低低道:“那麼前路,還要經歷多少日夜防備,互相監視呢?那……太可怕了。”
“扶搖,”長孫無極輕輕道:“他要的就是你喪失掉你的虹霓意氣和果敢精神,軟刀子割肉般慢慢磨掉獨屬於你的堅持信任和自信,他並不想殺你,卻想毀了你,這個,我不允許,你應該更不允許。”
孟扶搖低低“嗯”了一聲,感覺到他緩緩過來,有些小心的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自從那夜之後,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時常隨意的佔她的小便宜,現在每次接觸她他都似乎有點不安和猶豫,這細微的不引人注意的猶豫讓孟扶搖心中又是突然一酸,隨即便聽他道:“總有辦法的,真正的默契和信任,決不是一個陌生的旁觀者可以摧毀。”
孟扶搖聽著那話,心思不知怎的突然全部移到了肩上的手上,這剎那間腦中光影一掠,竟然又是那夜散發著魚腥氣的窄艙之內,那男子撫在她身上的手,還有近乎貪婪的赤果的目光……那般難堪而鮮明的逼上來,隱約間又似泛上噁心,身子便不由微微一讓。
只是那麼細微至幾乎沒有動作的一讓,長孫無極的手立即僵住了,孟扶搖感覺到了那種僵,心口隱隱一痛,趕緊又試圖彌補,然而已經遲了,長孫無極輕而慢的收回了手,他收得很自然很隨意,似乎怕她尷尬一般根本不欲為她察覺,然而孟扶搖又怎麼能不知道?那手慢慢縮回的動作,彷彿牽了根線,扯在她的心尖上,連帶五臟六腑都被扯得痛了一痛。
或許,那根線也牽在長孫無極心上,較她不遑多讓的疼痛吧。
兩人一時都默默無語,只好扶著鐵成回破廟休息,鍾易坐在地上把玩著自己的袖子,看他們進來抬頭粲然一笑,孟扶搖看著他,心想剛才自己和長孫無極剎那間被火光所逼視線不清的那一刻,只有他奔出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擋住了假鐵成,算起來,竟是他救了他們,不然給那個傢伙近身,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按說現在這種情況,身邊的人越少越好,這樣被人鑽空子的可能性才越小,然而不知為何,她對這個鍾易直覺的不起敵意,看見他有種很純淨的喜歡,像是那種對著鄰家弟弟的感覺。
她努力思索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穿越至今十九年,歷經風霜血火的她早就給錘鍊成了銅豌豆,這些屬於平庸前世的溫軟甜美的細膩感受早就被消磨殆盡,想到前世才恍然驚覺,這個鍾易,長得有點像以前所裡那個娃娃臉小李,當然小李沒他漂亮,但是那種笑起來彎彎的眉眼,有種近似的親切韻味。
記憶中小李是很厚道的人,會在她忙得天昏地暗雙眼血紅廢寢忘食麵目如鬼的時刻,悄悄給她倒杯水,放點潤肺清心的槐花蜜,記憶中那水清甜舒心,就如同先前進廟那一刻,突然喝出了鍾易送上的杯中水裡的甜味,一般的感受。
也許是魂牽夢縈太過想念前世的一切,才會愛屋及烏吧。
孟扶搖笑了笑,在草鋪上坐下來,長孫無極看看她,又看看鐘易,以他對孟扶搖的瞭解,這個時候她最會做的事是趕人,然而她竟然沒有,長孫無極想了想,依舊默然不語。
孟扶搖蹲在包袱邊收拾,將那些乾糧統統扔出去,道:“那混賬碰過,不能吃了。”對元寶大人勉強笑笑,道:“不好意思害你餓肚子,鍾易你去看看有野果摘沒?”
離元寶大人遠遠的鐘易“哦”了一聲,趕緊跳出門去,元寶大人熱淚盈眶的縮在一角看著孟扶搖——啊啊啊孟大王你不要這樣一忽兒天上一忽兒地下啊,可憐我的老心臟有了陰影一時很難驅散啊——
長孫無極卻突然從懷中掏出兩塊麵餅,仔細的剝去外皮,,在火上烤軟,遞了一塊給孟扶搖,道:“好歹莫嫌棄元寶睡過。”剩下的一半他掰給元寶大人,一半留給還未清醒的鐵成。
孟扶搖捏著那餅,那是她拿來做“元寶漢堡”的,長孫無極救下元寶也沒扔,他一向生活質量精緻卻從不浪費,那餅握在手中,熱熱的,彷彿還留著屬於他的溫度,孟扶搖怔怔捏了一會兒,小心的撕成一樣大的兩半,道:“我吃大的那一半,你吃小的。”
長孫無極看著那餅,笑笑接過,突然道:“不留給那個姓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