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大殿之巔,卻突然悠悠飄下一個燈籠。
火紅影紗、手工精緻、綴著金色飄帶和瑪瑙流蘇,完全年節宮燈式樣卻比尋常宮燈更漂亮的燈籠。
紅色的燈籠在一片深黑的宮殿背景裡飄搖迤邐,所經之處照亮一片金紅光芒,美則美矣,卻因為出現得奇異,令人心生不安。
孟扶搖專注的仰頭看著。
燈籠飄近前,隱約有小小的圓圓的黑黑的影子,扒在紗面上做“飛天之舞”,孟扶搖瞟一眼,又瞟一眼,笑了。
還飛天咧,“飛豬”差不多。
那燈籠悠悠落在孟扶搖手中,飄出兩條金色絲帶,一條寫:扶春來,見山河不老,一條寫:邀冬去,慶日月如初。
嵌字諧音鳳首格,很漂亮的字型,不同長孫無極的飄逸戰北野的疏狂,骨骼靈秀外圓內方,孟扶搖微微一笑,將那絲帶攥緊掌心,伸手從燈籠裡抓出“飛天之豬”,詫異的道:“沒被烤死?”
仔細一看才發覺蠟燭外罩了薄薄的玉管,難怪燈光那麼朦朧。
元寶大人白牙閃亮亮的穿著它的大紅袍,自己覺得這個出場很拉風很優美,猶自翩然欲舞,突然被人拎著後頸,拿了開去,順手塞在某處角落裡。
被利用完畢,過河拆橋了……
孟扶搖目光亮亮的笑著,道:“想不到你這個傢伙也會玩這一手。”
對面男子,淡玉色的臉龐在燈籠紅光映照下潤澤光豔,唇色猶豔幾分,流轉的琉璃眼眸華光千層,爍人眼目,他淡淡笑著來牽孟扶搖袖子,道:“過年了。”
孟扶搖仰頭袖手,看沉沉天際欲雪天氣,感嘆的道:“是啊,我又老了一歲了。”
暗魅輕輕一笑,道:“你若老了,我們算什麼?行將入木?”拉著她就走,道:“今天各宮自己開伙,你有口福了。”
“有什麼口福……我還在愁吃啥呢……”孟扶搖懶懶的給他拽著走,突然頓住腳步:“啊?有好吃的?啊?你下廚?”
暗魅不答她,孟扶搖皺皺鼻子,鄙視的瞪一眼他的背影,他下廚?這些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連廚房煙火氣都很討厭的傢伙,不會是一盤白水煮青菜一盤青菜煮白水吧?
暖閣裡的燈光次第亮起,將剛才的黑暗瞬間驅除,雕花銅火爐燻得一室香暖,閣中鋪了錦圍的圓桌上,七彩斑斕,香氣四溢。
孟扶搖怔怔的看著那些藥香和菜香誘人混合,顏色和形狀各擅勝場,連蘿蔔都雕出漂亮的牡丹的大菜,半晌,吸了吸鼻子。
她道:“這個世界真虛幻啊……”
暗魅夾了一塊茯苓夾餅給她,道:“先吃了墊墊肚子,我怕你突然撲上去。”
孟扶搖吃了幾口,突然憤憤,咕噥道:“原來有人會做……”
暗魅只在笑,慢慢給她佈菜,元寶大人蹲著拉他袖子,暗魅順手將那盤子餅都塞它懷裡去。
打發走了燈泡,他才對燈下若有所思吃飯的孟扶搖道:“好歹咱兩人一起過了個小年。”
孟扶搖放下筷子,慢慢道:“以前,我的年,都是很熱鬧很熱鬧的……”
暗魅給她斟酒:“很多人嗎?”
孟扶搖怔了怔,搖了搖頭,隨即有點迷惘的道:“咦,那也是兩個人,為什麼我便覺得那時特別熱鬧呢?”
很多很多年前,小屋燈火黯淡,不及這暖閣富麗堂皇;桌上菜色寥寥,不及這錦桌滿滿奇珍;四面擺設寒酸,不及這金香爐銅暖爐一室融融,然而那時候兩個人頭碰頭吃火鍋,在蒸騰的熱氣裡你夾我一塊我夾你一塊,各自燻紅了臉盈盈笑……那些死在記憶裡的最溫暖過去。
身側,暗魅的手頓了頓,偏頭看看她,一瞬間眼神流轉,半晌道:“你這樣說我可要傷心來著。”
孟扶搖醒過神,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人老了總是愛回憶。”
暗魅無奈的搖搖頭,也不再說話,兩人相對著靜靜吃飯,孟扶搖只覺得這一刻寧靜安適,對面那個人不熱鬧,有種遺世獨立的孤涼,然而那孤涼裡,有隻給她一個人的體貼和溫存。
半晌聽他道:“有什麼新年願望嗎?”
孟扶搖含著筷子想了想,她的眼色在燈光下黑白分明,像黑白瑪瑙那麼涇渭分明的閃閃亮著。
她道:“我但望心願得成,我愛的人們好好活著。”
暗魅垂下眼,慢慢的喝湯,孟扶搖又問他:“你呢?”
暗魅沉默,孟扶搖也不想逼問,逼出什麼情話來反而不好招架。
直到兩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