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第一本關於隋唐故事的小說是《說唐》。很快的,隋唐故事和三國故事、東周列國故事就成為自己童年的三大傳奇夢幻,其中,尤其以隋唐故事特別奪人心魄。原因之一就是它很矛盾。《說唐》是一個把羅成和羅士信混淆的小說,也是影響力最大的一本隋唐演義小說。可是看完《隋史遺文》和《大唐秦王詞話》後,我分明又知道他們是兩個人。之後的《興唐傳》是那段歷史打動我的最根本原因,正是在其中,我發現一本小說可以創造一段歷史,也可以製造一個英雄。就像人們大多都知道程咬金是一個詼諧狡猾善良的福將,根本不在乎他在歷史上的原型程知節其實是個殘暴貪婪的唐將一樣。我愛唐史,李世民和武則天曾經是我最崇拜的兩個皇帝。就像我接受李建成和李元吉是兩個大奸角一樣,我接受那個在玄武門事變中殺兄屠弟奪嫂之人是英雄,象徵正義。至於真實,誰管真實如何呢?唐史煌煌就足以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誤。
一本小說可以創造偶像,一本小說也可以顛覆偶像。後來我無意中看到一本名不見經傳的小說《魏徵》,大大地震驚了:原來李建成也可以是正角,原來他曾經兵不血刃攻下長安,曾經運用智慧招撫夏國,曾經在唐帝國差點崩潰於劉黑闥戰爭的時候,挺身而出,一舉殲滅對手。老天啊,歷史和小說在我的腦海裡交錯,這怎麼可能呢?不是李家兩個大反派壞事後,英姿勃發的偶像李世民剿滅對手麼?我一頭扎進了隋唐史,想證明作者在欺騙我。結果是:這本小說裡的事實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接著又發現我的偶像甚至多次篡改歷史,與則天皇帝留下無字碑任人評說的胸襟和氣度簡直無法同日而語。瞬時,偶像坍塌了。我繼續熱愛唐史,不過熱愛中滲入了一些理智,減少了若干狂熱。
但這個發現也讓我有些高興,至少我證明了一點,《說唐》中杜撰的羅成的結尾是可以推翻的。即使是羅士信的經歷,也是可以推翻的。歷史上記載詳細的羅士信並不是戰死在太子身旁,而是戰死在秦王身邊。(當然也不是秦王暗害他。)
動筆開始寫《唐傳奇》那一刻,我心中已經知道自己要寫的是一段傳奇,是一段無奈的命運,是一個英雄。或者說,我要表達的是對那個茫茫亂世的景仰和熱愛。因為那是個沒有顧忌、沒有束縛、沒有太多的忠與非忠的時代,那是個強者為王、智者光大、勇者奪江山的時代。又譬如紅拂與李靖,那還是一個愛得轟轟烈烈、死得轟轟烈烈的時代。
《唐傳奇》完成前後,隨著它在網上的陸續發表,我結識了很多良師益友,同時也遇到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其中最讓我哭笑不得的,莫過於很多朋友揮舞著評書來對我大談隋唐歷史,指責《唐傳奇》中某處不符合歷史,某處醜化了歷史人物,某處殺害了某歷史英雄。譬如有位仁兄堅持不懈地抗議我把“李元霸”寫死了,另一位仁兄怒髮衝冠地說找遍全書,竟然沒有找到“程咬金”,他痛心疾首地質問我,怎麼把這樣一位“了不起”的福將消滅了。我計算了一下,曾被質問的,我“殺死”的英雄人物如下:李元霸、程咬金、靠山王楊林、羅通……
我終於決定給予一個總的答覆:
1、對評書學派:評書是小說,裡面大部分人物都是虛構的,包括李元霸、程咬金、靠山王楊林、羅通。至於羅通,這個人物乾脆連歷史原型都沒有;即使某些人物有歷史上的原型,但主要事蹟和人物塑造也都是虛構的。請不要把評書當作歷史,然後痛罵我“殺死”了他們。
2、對歷史學派:唐傳奇是小說,而且歸類於武俠小說,不是歷史小說。雖然其中引用了大量的歷史資料,使它看起來更像歷史。但是小說就是小說,小說的第一特色就是虛構。所以如果裡面的歷史人物和您心中的大不相同,請不要動怒。
3、對於正統思想派:唐傳奇選取的時代是五胡亂華之後的隋唐之際,那個時候,儒家思想根本沒有統治中國的思想界,儒家提倡的所謂忠貞節烈也不存在於那個時代。所以請別笑話我小說中的人物思想現代,其實隋唐人物當時的思想比起千年之後的我們,本來就“現代開放”得多。
最後,我用以前寫的一個小結總結本文:
總有些歷史讓人迷惑不解,總有些故事讓人蕩氣迴腸。隋唐初年之所以吸引無數人的眼球,一個原因是那是一個遙遠的亂世,亂世出英雄;另一個原因是那是一個浪漫的時代,程朱理學沒有成為中華的主要文化,它擺脫了漢代的粗糙,經過了兩晉南北朝的民族血緣大融合,但一切又都沒有定型。第三個原因也許就是,在隨後的大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