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弟子忽地攔住他:“慢著,你是無機劍弟子嗎?”
“他是我的隨從,不是無機劍的弟子。”
唐尋道:“無機劍的弟子和外人走的路不同,他既然不是同門,就必須和你分開走。”
“你是豬啊!”羅心大怒,“你沒看見我們爺身體不好,不能上山?你他孃的揹他?”
幾個無機劍弟子同時拔劍:“你敢辱罵大師兄?先留下一條胳膊。”
羅心見他們拔劍,頓時後悔自己不該把刀放下,生平哪受過這般欺凌?他強壓怒氣,正待說兩句和緩的話,手上已經被羅成輕輕捏了一下。
只聽羅成客客氣氣地道:“各位師兄弟請勿生氣。羅心他一向粗口善心,並無意冒犯各位。只因在下身受奇傷,無法行走,只能勞煩他代步了。請各位行個方便,他送我上山後會馬上下山的,不會給各位添麻煩。”
眾人看看唐尋,唐尋示意收劍:“那就一起走吧。”
這一路懸崖峭壁,行走艱難,無機劍弟子們輕功十分高妙,行走如履平地。羅心揹著羅成,攀行困難,他本性驕傲,絕口不向其他人求助,便漸漸落在人後。羅成肋下開始隱隱作痛,他皺眉想:又來了。羅心滿頭大汗,他抬起衣袖,正待擦汗,忽見羅成垂在自己前面的一隻手,手指間已經掐出血來,他大慟:“爺,您疼就喊出來好了!我錯了,我會求他們幫我們一把!”他大聲喊:“有人嗎?有人嗎?我們爺需要幫助!”
空谷迴音,良久無人作答。
羅心背起羅成,奮力前奔,奔到一個峽谷前,眼前忽地一花,兩個中年美婦出現在面前。其中一人面帶微笑,另一人蒙著黑色的薄紗。羅成強笑道:“呂師叔。”
呂越一指搭到他的脈搏上:“果然發作了!”她玉指輕點羅成背上的幾個穴位,對羅心道:“你下山吧,我和於師妹接他上山。”
羅心還要說什麼時,呂越已經拉過羅成,和那蒙面女子急往前行。他們的身形如鳥,很快就化為一個小黑點。
唐雲鳳在靜室見到羅成,他表情嚴肅:“你終於肯承認自己是無機劍派的弟子了。”在羅成的印象中,師傅右手已斷,只有一隻空蕩蕩的袖子,如今見到,才記起他臉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劍痕,從左臉一直拉到胸膛,不知多長。他微笑道:“師傅,弟子一直都記得師傅啊。”
無機劍五大高手齊聚靜室,為羅成診治內傷。五人分別從五個方向輸入真氣,為他匯出寒毒。忽然間,羅成體內內力大震,他無法承受內力震盪,出掌相抗,竟然昏迷過去。五人同時跌倒。半晌,唐雲鳳道:“不對!他的內力不是無機劍派的!”
呂越道:“他體內另有一股無名熱流在遊走,正是這股熱流和無機劍的寒毒混合在一起。”
於雲水擦擦自己額頭的汗水:“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探到的是另一股寒毒,它時強時弱,有時會壓住無機劍的寒毒,有時又加強。”
朱雲飛長嘆了口氣:“我什麼都沒探到,我只探到他身上無機劍派的寒毒和我身上的很像。”
唐雲鳳的妻子李雲清搖頭道:“這孩子,身上武功太雜,還沒有到水乳交融的程度,就被無機劍的寒毒攪亂了內力。我們的方法只能暫時壓住寒毒,他需要真正的導引之法。這個法子,除了當年……”她停頓了一下:“無人練會。或者應該請教梁師兄,不知他有無辦法?”
唐雲鳳沉吟道:“去請梁師兄,不就是等於我們無機五子都認輸了嗎?”
於雲水起身道:“此刻不是為了你我的面子問題。為了茗兒,梁二哥應該來試一試。”
雪山上真是寂寞,寂寞得有時能聽見半夜的雪花輕輕飄落在地。羅成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彷彿能看見光陰像沙子一樣從手指間流淌過去。他肋下的疼痛減輕了一些,但是始終無法徹底痊癒。
於茗常常會趁著師傅和師兄弟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走進靜室。她是個冰冷的女子,惟獨對羅成流露出一些溫情。於茗自小生長在天山,母親至愛,師伯師叔們也十分關愛她,師兄弟們無人敢冒犯她。就是做刺客的日子裡,她也寂寞得像一隻獨自開放的雲霄花。她喜歡羅成,覺得這樣和他在雪山上日日相對也很快活,卻不明白羅成的心事。
羅成有時會問她當年在宇文家做刺客究竟有無後悔的時候。於茗詫異地回答:“師伯吩咐的,總不會有錯。後悔什麼呢?”
羅成道:“那些人啊,那些你去刺殺的人,難道你從來沒想過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有無妻子兒女,他們究竟該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