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始終相隔一條寬線。
青黛退出了黃家生意,家裡財帳也是二姨娘一手掌管,她落得清閒,安安靜靜地做女工;倒是喬喬往日遊手好閒慣了,現在老爺子徹底養生,所有擔子都壓在喬喬一人身上,整日都得奔走在外,夜裡查賬也總得折騰到深夜,有時十幾家店的賬簿一起壓下來,轉眼便是凌晨。
青黛從來不會擾到他,總是在桌上放好一壺新沏的龍井,自己坐在床邊靜靜地繡著花樣,看他又得連夜趕工時,悄悄出了房門,熬上一碗清粥伴著小菜端進屋來。連續一月之後,喬喬有些吃不消,過了子時伏在桌上淺眠起來,青黛看著桌上一大摞的賬本直搖頭,輕輕拿起一本,快速翻閱起來,上面已經有過他批改的痕跡,刺眼的硃砂在賬本上圈出幾個資料,看得青黛直皺眉,低頭仔細打量喬喬,他呼吸平穩,沒有醒來的跡象。
青黛執起喬喬手前的硃砂筆,輕輕點過硯臺裡的粘稠硃砂,纖手微微晃動,賬簿上轉眼多出幾處原本被忽略掉的圈紅資料,下筆並沒有喬喬的手力重,不顯眼卻也不容忽視。青黛自小整理賬簿,清理起這些東西來自然比喬喬快上許多,一些被他漏掉的問題自然逃不過青黛的眼,只需一瞥。
青黛不敢改多的,只在喬喬改過的幾本裡再作檢查,另外加了兩三本還未改動的賬本,這些疊加起來,藏在喬喬親手改動的賬簿下面,青黛凝眸笑著看向桌上那雙因疲勞過度而合上的桃花眼,仔細打量著他纖長而捲翹的烏黑睫毛,或許是知道有工作在身,他睡得並不算安穩,睫毛一直微微顫著,盈盈波動。青黛轉身回到床上,躺進溫熱的燭光裡。
喬喬醒來時,桌上還放著微涼的魚片粥,青黛早已睡下,他不難看出賬本的位置有過改變,隨手抽出離自己最近的那疊最後一本,隨意翻著。還只翻完一半,他已經忍不住看向床上背對自己而睡的人,不得不承認,她對數字的敏感度遠高於自己,看似那麼柔弱的女子,心思究竟細膩到了何種境地?
此時兩人心照不宣,卻無人提起,喬喬賞識青黛的才情與頭腦,漸漸地,往家裡或多或少地放上幾家店的賬本,總會有人快速處理好,效果也比他自己親自動手明顯得多。喬喬那陣子正是接管黃家生意的第一年,遇到了最忙的一年,起初兩個月還能呆在雙鶴置辦本城店鋪,後來的日子經常三兩月不見歸家,偶爾回家一次也就停留兩日,最短的竟只有半日。
兒子忙於外頭生意,老爺子自然不再像往日一般擔心他成天遊手好閒,可如今他新婚不久,兒媳被養成了女兒,兩人見面的時間就極少,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話還不多,真真急煞他也,這對夫妻怎麼看怎麼鬧心。
老爺子讓二姨太偷偷去問青黛,肚子可有訊息了,換來的只有她一次又一次的搖頭,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老爺子怒了,親自發話,“下次出門,記得把你媳婦也帶上,你到哪兒她就得跟到哪兒。”
喬喬剛從塞外趕回來,熱茶還顧不上喝一口就被他逮著,心裡自然不願,冷眼斜瞥著自家父親,“她自己有手有腳,為何要跟著我?”
青黛端著為他送來的茶水,靜默地退到一旁,身子有他人看不出的僵硬。
“你個不孝子,為你娶媳婦回來是用來給別人看的嗎?你們何時才能讓我這把老骨頭省省心,安心抱上孫子?”
“你自己不是有個女兒嗎?找她抱去,我不奉陪。”總是這樣,三言兩語間,他們總會走火,容不得一絲平靜,喬喬心裡無趣,淡淡的撇下句“我出門去了。”
青黛手裡的茶杯差點打翻,勉強穩住後,她望著他走開的背影終於出聲:“相公,你這一去又要多久?”
“兩年,三年,四年……”喬喬故意將語氣挑高,煞是不屑與輕佻,本來只為氣氣坐在堂上的老爺子,卻沒有看見青黛那張瞬間蒼白的小臉,如水般澄澈的眸子裡生出一種叫做死寂的情緒。
喬喬當真走了,一去便是半年沒有音訊。其實有些事情並不需要他親力親為,他寧肯隻身遊蕩在外,也不願踏進這個帶有血緣的家。在他人眼裡,自然是這個少夫人留不住少爺,府裡暗傳少爺與少夫人不合,二姨太更是興風作浪了一把,特意在集市上找了個算命先生測了兩人的生辰八字,果然,兩人八字相沖,註定走不到一起。這話毫無疑問地最先傳進老爺子耳裡,本來他對這兒媳相當滿意,結果進門後發現,她平日裡只會在房裡繡花,院裡種茶,連門都極少出,哪裡如傳言中的精細睿智,與管賬做生意更是毫無關聯;如今又聽說她和兒子生辰八字相沖,又聯想到兒子現在根本不肯歸家,對青黛的偏見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