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已經到這兒了。他的護照像金子一樣可靠。我知道你能解決的。〃 澤爾斯頓一面開車,一面伸出一隻手小心地摸摸鬍子。〃好吧,你們這是太突然了,給我點時間吧。〃 〃我有十天呢。〃娜塔麗說。 〃現在已經沒有很多辦法可以從蘇黎世出去了,〃澤爾斯頓說。〃我來想想辦法看。〃 他把他們送到赫曼·溫特醫生診所門口,而後把他們的行李帶到旅館去。這個診所是座四層樓的舊房子,窗臺上裝飾著種滿花的木盒子。溫特醫生給娜塔麗作檢查,傑斯特羅則在接待室裡打瞌睡。 這個禿腦袋滿臉雀斑的醫生是個矮子,還不及她的叔父高;兩隻大耳朵,一雙棕色的鼓出的小眼睛。他問了幾個問題,把答話記在一張卡片上,然後,就把娜塔麗又按又摸,在她身上採取化驗標本,把她不僅置於慣常受檢查時的那種難堪境地,而且還用一些奇怪的器械給她加上點兒新的痛苦,同時他卻微笑著用法語和她聊天。她躺在檢查床上,蓋著一條被單,直喘氣,渾身無力,臉上冒汗,下半身不住作痛。微風帶來了窗臺上木盒裡甜豌豆花的美妙香氣。 〃很好,休息一會兒吧。〃 她聽見他在洗手。然後他拿著一本筆記簿走回來,在她身旁坐下。 〃你像匹馬那麼健壯,你懷的這個孩子很好。〃 〃我中間流過三次血。〃 〃是的,你說過了。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 〃讓我想想。一個月以前。也許還要早些。〃 〃好吧,你可以等一兩天,等塗片化驗和小便化驗等等的結果。我幾乎可以肯定結果都會是陰性的。卡羅納醫生會為你接生一個胖娃娃下來的。我跟他很熟。他是羅馬最好的醫生。〃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戰爭風雲》第四十八章(4)
〃溫特醫生,除非我回美國去,我寧願呆在這裡,在這裡生孩子。我不願意回羅馬去。〃 〃是嗎?為什麼?〃 〃因為戰爭。假使美國捲了進去,我就會帶著一個新生的嬰兒呆在敵國的土地上。〃 〃是你說的你丈夫是一個美國海軍軍官,在太平洋上嗎?〃 〃是的。〃 〃你離開他太遠了。〃 娜塔麗憂傷地笑了笑。〃我同意,但是現在已經這樣了。〃 〃這是什麼樣的姓,這個……亨利?〃 〃噢,我猜這是蘇格蘭人的姓。英國的蘇格蘭人。〃 〃你孃家的姓是傑斯特羅,是嗎?這也是英國的蘇格蘭人嗎?〃 〃這是波蘭人的姓。〃等了一會兒,她看見這雙棕色的小眼睛望著她,她又說:〃波蘭的猶太人。〃 〃外面的那位先生,是你的叔父嗎?他是波蘭的猶太人嗎?〃 〃他是有名的美國作家。〃 〃真的嗎?多麼驚人。他是個波蘭猶太人嗎?〃 〃他生在波蘭。〃 〃現在你可以穿衣服了。然後請到這邊房間來。〃 溫特醫生駝著背坐在他小小診所的一隻轉椅裡,抽著一支雪茄。升起的菸圈飄到了牆上貼著的起縐發黃的證書和一幅塵土迷濛的《盧塞恩垂死之獅》的版畫上。他把雪茄放在一隻瑪瑙菸灰缸裡,把雙手的指尖對在一起,放到嘴上,那張帶著棕色斑點的老臉,茫然地對著她。 〃亨利太太,過去這幾年……我得坦率地對你講……在這裡,懷孕曾經被利用而且被誤用以致出了人命,就為解決護照的困難。移民當局因此對此非常嚴格。我自己是一個僑民,我的行醫執照很容易被吊銷。不知我說清楚了沒有?〃 〃可是我並沒有護照的困難,〃娜塔麗安詳地回答說,〃一點也沒有。你認為我能不能一路平安地回到美國去?這就是我要知道的一切。〃 醫生弓起肩膀,鼓出嘴唇,像只伶俐的小狗那樣昂起腦袋,眼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怎麼個走法?〃 〃乘飛機。我想。〃 〃卡羅納博士的意見怎樣?〃 〃我沒有問他。儘管剛才你這樣說,我對他不太信任。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呆在這裡,假使我不能飛回家去的話。〃 年老的醫生眼睛發亮了,他把雙手攤開。〃恰恰就是這一點我沒法幫你忙。當局會要求我出一張書面證明,說你不能旅行。否則他們不會延長你的居留時間。你完全可以飛回羅馬去。至於飛到美國……〃他又昂起腦袋……〃這倒是辛苦而漫長的旅途。〃 娜塔麗保持著沉靜的態度。〃你意思說我得失去這個嬰孩?〃 〃沒有必要,但是一個即將做母親的初產婦,應該避免這樣的勞累。你的懷孕史並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好。〃 〃那麼為什麼叫我回羅馬去?牛奶和食品都很壞;我不喜歡那裡的醫生,他對我的流血診斷不對。〃 這個矮小的醫生聲調裡帶著冷淡的口氣說:〃亨利太太,飛回羅馬去對你不成問題,因此沒有辦法延長你的居留時間。我非常遺憾。當局會問我你的健康狀況,而不是羅馬的牛奶或者卡羅納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