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來西京讀書不到兩年,社會關係卻非常雜亂,上課總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
不過,畢竟同窗同寢,大家的心情都有點不好受,互相約著,每人出份錢,在學校附近選了一家飯館,為顧盼盼送行。
這一天是5月8號,世界微笑日。
飯館不大,只有她們一桌客人。半空中,有兩三隻蒼蠅在不知疲倦地飛。廚房裡,傳出剁肉的聲音:噹噹噹噹噹……
九:20問(3)
今天,顧盼盼剪了齊耳短髮,沒化妝。穿著一件短袖白襯衫,一條粉色七分褲,一雙白色旅遊鞋——這正是她來西京大學報到那天的裝扮。
“盼盼,你什麼時候走?”
“明早的火車。”
“去哪兒?”
“回江蘇。”
“有什麼打算嗎?”
“現在還沒有。”
“哦……回去之後,別忘了給我們打電話。”
“一定的。在西京,我唯一不能忘的人,就是你們了。”說著說著,她的眼圈紅起來。她喝得不多,卻有點醉了。
“這個星球上第一富人比爾·蓋茨是個退學生,第二富人埃裡森是個退學生,第三富人艾倫,也是個退學生。說不定,我們畢業之後,給我們籤工資單的老闆,就是你呢。”
“以後,我要是淪落成乞丐了,討飯討到你們的門下,你們還能認識我,我就千恩萬謝了。”
“包吃包住。”
“盼盼,你今晚住哪兒呀?”寢室老大問。
“旅館。”
“你租的房子呢?
“退了。”
“那你回咱寢室住吧,最後一夜了,我們要和你好好親近親近。你那個鋪一直空著呢。”
“好哇。”
“回去,我們一起玩‘20問’遊戲。”
“你不是從來不玩這個嗎?”
“今天例外。”
這天晚上,所有女生都喝了酒。她們離開那個飯館時,廚房裡那菜刀依然在剁肉,聲音血腥而單調:噹噹噹噹噹……
顧盼盼在上鋪。
回到寢室之後,有個男生來敲門,還給了寢室老大一個什麼東西。
接著,大家關了燈,開始聊天。
顧盼盼下鋪那個女生喝得最多,在大家玩“20問”的時候,她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20問”是這樣一個遊戲:
你心裡想一個人,對方問你一些問題,你只回答“是”或“否”,不出20問,對方基本就能猜出,你想的是那個人是誰。
這是一個縮小範圍的遊戲,成功率很高。
一般說來,首先要確定,對方想的,是故去的古代人,還是活著的當代人。比如是當代人,再確定是男是女;比如是女,再確定是名人還是普通人。比如是名人,再確定是北方的還是南方的。比如是北方的,再確定名字是三個字還是兩個字……
寢室老大說:“顧盼盼,今天你想我猜。”
顧盼盼說:“好。”
過了一會兒,顧盼盼說:“我想好了。”——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想哪個人,而是莫名其妙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證。
這是犯規的。
寢室老大對“20問”很不老練,她第一句就問:“是男的嗎?”
“……否。”
“她喜歡穿紅T恤嗎?”
“……是。”
“她喜歡穿綠色牛仔褲嗎?”
“……是。”
“她是西京大學的學生嗎?”
“……是。”
“她的名字是三個字嗎?”
“……是。”
“她的名字是疊字嗎?”
“……是。”
本來,對方以為顧盼盼想的是一個人,其實顧盼盼想的卻是一個物,因此,僅僅用“是”與“否”根本無法回答。實際上,顧盼盼回答上面這些問題時,心中想的已經是“身份證上的顧盼盼”了。
寢室老大有些得意起來:“她是江蘇人嗎?”
顧盼盼不知道怎麼更正她:“……是。”
寢室老大停了一下,突然問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吃驚的話:“她活著嗎?”
顧盼盼的心一沉。對方無疑是在確認,她想的是自己,還是另一個已經死去的顧盼盼。而她好像第一次意識到,她和另一個顧盼盼竟然如此相近:名字,身份,原籍,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