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不是大皇子嗎?”
張之敏走上前去,喚住了他。榮珍今天穿著一件花色的小衫,過多的繩帶配飾熱得他滿頭大汗。
“嗯?你是……張太醫。”榮珍停下奔跑,扭頭看著他。
“大皇子認得我呀?”張之敏蹲下來“瞧你這一身汗喲……”
“這是什麼?”榮珍看著他手裡開啟的食盒。
“啊,這是皇后娘娘給我的酥糖,東南雨地的貢糖,想吃嗎?”張之敏把糖盒遞到他面前。
“嗯……”榮珍開心地伸出手去要抓,忽然猶豫了一下,又搖著頭縮回了手,搖了搖頭“嗯……”
“怎麼了?不是想吃嗎?”
“孃親說,不要在宮外亂吃東西。”
“啊……你個小東西。我是宮中的太醫,你還怕我毒死你呀?”張之敏屈起手指頭,在他的小腦袋上輕輕一敲。
“嗯嗯……”榮珍揉揉腦袋“孃親說過要謹言慎行。我平日一定要注意舉止得體,這糖是皇后娘娘給你的,我要是吃了,被別人知道,就會笑話我饞嘴,還會笑話孃親沒給我吃好……”
張之敏聽後,心裡頓時不是滋味兒。他摸摸榮珍的小腦袋,把糖盒塞給他:
“你吃吧,我不告訴別人。”
榮珍猶豫地看看他,又眼饞地看看他手裡的糖盒,慢慢伸出手去,取了一塊兒放在嘴裡:
“嘻……”
“好吃吧?”
“嗯……”
“大皇子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玩兒呀?”
“嗯……我……”
“嗯?”
“喲,張太醫真是閒情逸致,這麼大的太陽,還在太液池邊閒逛?”背後一聲輕笑。
張之敏轉過身去,就看見皌連景焰搖著扇子走過來,於是起身見禮:
“小王爺。”
“皇叔,皇叔……”榮珍看見皌連景焰,啪嗒啪嗒地跑了兩下,撲到他腿邊。
“乖,一邊兒待著去……”皌連景焰拍拍榮珍,將他推開“你這是從哪兒來?”
“剛從皇后宮中出來。”
“如何?最近過得還愜意嗎?”皌連景焰甩了甩冗長的髮帶“少傅如你所願地被留在京城了,你這心裡可歡喜著吧?”
“我要他留下,並不想他受傷。”
“目的已成,何必在意過程?只是我可想不到啊,一向來只忠於主上的張太醫,也有與我合作的一天。”
“小王爺以為,我跟蕭允那個傻瓜是一路人嗎?”
“難道不是嗎?你和蕭允從小跟隨主上,你們是一起長大的。情如手足,不是嗎?”
“情如手足?”張之敏眉間掠過一絲陰霾“他是君我是臣,就算情如手足,也不會手足以待。若真是情如手足,我爹死的時候,他就不會這樣無動於衷。我爹一生盡忠,臨死卻落下個罪臣的罵名。主上連這最後的寬容都不肯給他,真是太讓我心寒了。所以我要出這口氣,我要讓他嚐嚐失去的滋味,再讓他看看,世人的冷眼。”
“好,好……”皌連景焰拍了兩下手“那麼……你打聽到容懷公子是什麼來歷了?”
“他是什麼來歷,小王爺還查不到麼。朝中除了司馬大人,還有誰會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讓少傅下臺呀?眼下主上對他正在興頭上,除了上朝和議事,幾乎時時將他帶在身邊,晚上也住在流光閣。”
“這麼說來,少傅真的失寵了?”
“失寵在宮中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了。主上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有膩味的一天。否則,這前三宮後六院的嬪妃們,就不會爾虞我詐地一直鬥到今天。不過嘛……”
“不過什麼?”
“讓主上維持這麼久的熱情,少傅大人,非常人也。除了臉蛋兒,他還有腦子。否則,就這通敵的嫌疑,任是誰都要拉去問罪了。可主上僅僅只是停了他的職,沒有撤他的官兒。”
“這麼說,主上還念著舊?”
“人心難測呀……”張之敏輕描淡寫地拿起一塊酥糖放進嘴裡“就像這貢糖——雖說是甜得發膩了,可沒事兒的時候還就是想吃兩塊兒。小王爺要嚐嚐麼?”
“不必了。”皌連景焰擺了擺手“多謝張大人提醒。看來,我得抓緊時機了。”
“小王爺請便,我告辭了。”張之敏行禮過後,抽身離去。
見他走了,榮珍從樹後鑽了出來,拉住皌連景焰的衣角:
“皇叔,皇叔……珍兒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