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與案件有關的物證都被移送至本市,其中包括兩個死者的屍體。要求羅家海指認屍體那天,方木也在市局。他站在殮房門口,遠遠地看著羅家海從走廊盡頭被兩個警察押了過來。
羅家海腳步踉蹌,之所以跌跌撞撞,是因為他腳步過急,而腳上又帶著沉重的腳鐐。他一路伸著脖子,表情焦急,走到殮房門口的時候,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他看著方木,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麼感激的話。
方木有些尷尬,其實他並沒有履行讓羅家海再見沈湘一面的承諾,今天只是例行公事,讓他指認屍體而已。眼看著他被兩個警察推進殮房,方木想了想,拉住其中一個說:“一會指認完了之後,在保證不破壞屍體的前提下,讓他多呆一會。”
很快,殮房裡傳出了沉悶,卻撕心裂肺的哭聲。那個警察很給面子,足足15分鐘後,兩眼通紅的羅家海才被帶出來,臉上是一幅混合著痛惜和如釋重負的表情。
羅家海用衣袖擦擦鼻子,徑直衝方木走來,直截了當地說:“我們談談吧。”
方木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鐘,“好吧。”
“但是我有個條件。”
方木點點頭,“你說。”
“我們談話的時候,不許有第三人在場,也不能進行錄音或者錄影。而且我們談話的內容,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好的,這不難做到。”
為了排除羅家海不必要的擔心,方木沒有去審訊室,而是把談話安排在三樓一間小會議室裡。在一樓大廳裡等電梯的時候,電梯門剛剛開啟,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等等!”
一個拎著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匆匆跑過來,方木以為他也要搭乘電梯,就伸手按住了電梯按鈕。
“請問你是羅家海先生麼?”中年男子並不急著進入電梯,而是面對羅家海急切地問道。
“我是。你……”羅家海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
中年男子鬆了口氣,他一邊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個律師證:“我是恒大律師事務所的姜德先律師,我聽說了你的案子,希望能做你的辯護律師。”
原來是來拉業務的律師,方木又好氣又好笑,同時也有點納悶。這個人他聽說過,姜德先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律師,案源多的應接不暇,怎麼會為這樣一件發揮空間極小的案子主動找上門來呢?
律師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律:剛剛出道的律師往往會接受一些刑事案件,尤其是死刑案件的委託,希望透過成功的辯護來打出自己的名號。而姜德先早就不需要這種成名的方式了。
羅家海苦笑了一下,“謝謝你,不用了。我不需要律師。”
“你需要。”姜德先的語氣堅決,“按照刑事訴訟法的規定,死刑案件必須有律師介入……”
“死刑”這兩個字似乎刺激了羅家海,他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對不起,我不需要。我也沒有錢支付給你。”
“不。完全不需要任何費用,”姜德先急忙說:“我免費給你辯護。相信我,我能保住你一條命。”
“不用!”
“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小夥子。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女……”
方木不得不懷疑姜德先的職業素養,跟一個幾乎必死的人探討家人與親情,毫無疑問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而羅家海也在這種刺激下喪失了理智。
“滾!”
他向姜德先猛撲過去,卻忘記自己的腳上還帶著腳鐐,剛邁開一步就跌倒在地上。姜德先嚇得倒退了兩步,臉色煞白。
負責看管的兩個警察急忙七手八腳地把羅家海按住,羅家海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滾,滾開!別想用我們來為你自己沽名釣譽……滾!”看那架勢,似乎要從姜德先腿上咬下一塊肉才善罷甘休。
好幾個警察聞聲上來幫忙,看見一個警察抽出了警棍,姜德先又跳過來大聲說:“我警告你們,不要對我的當事人使用暴力。否則……”
方木一邊讓那個警察把警棍收起來,一邊毫不客氣地推開姜德先:“他還不是你的當事人呢,你先閉嘴!”
羅家海很快就被制服了,一個警察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抬起頭來對方木說:“對不起,方警官,我看我們得把他帶回去了。”
其實不用他說,方木也知道今天的談話是不可能的了,他無奈地點點頭,示意他們先把羅家海送回看守所去。
目送羅家海被兩個警察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