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正是生了一副玲瓏肚腸?!縱不是九竅玲瓏,那顆心也總能比風離落多上幾個竅吧。
“七竅玲瓏心者也是聰慧異常,悟性極佳。但往往這樣的人要經歷的紅塵劫數要比常人更多些。心中的執念也較常人更重。我也見過幾位七竅玲瓏心之人,那當真都是驚才絕豔的名士。只是也都如傳說的那樣執念深重,那幾位當中竟無一人能飛渡昇仙。”
玉璇璣那珠落玉盤般的聲音自記憶深處響起,蘇錦歌才剛揚起的眉梢又落了回去。
如秦雲謙這般的風采人物,便是玉璇璣所說的七竅玲瓏吧。以蓬萊仙島的方法叩問仙途,只怕還不如普通人來的快。
見蘇錦歌面上一陣變幻,秦雲謙開口道:“小六可是從茶道之上聯想到了什麼?”
蘇錦歌咬咬唇,想著還是不說為妙。給了希望再打破不若不給。
“莫非是有什麼不用靈根便可叩問仙門的法子?”
蘇錦歌微微一嘆,“在七哥面前,根本沒有心事和秘密這種說法。”
秦雲謙但笑不語。
蘇錦歌輕輕的啜了口茶,“七哥可要返回明川?”
秦雲謙搖搖頭,道:“打算留在西荒駐地,剩餘的時間教授一些陣道法門。”
剩餘的時間。五個字不輕不重的敲到了蘇錦歌的心頭。
“還有多久?”
“也許還能看一場雪落。”
此時已入初冬,那便是沒有多久了嗎?
蘇錦歌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
秦雲謙慢慢的喝下手中的茶,又道:“小六可是為我難過?”
蘇錦歌點點頭,“凡人皆說生盡歡死無憾。修士的壽命遠遠超過凡人,所經歷過得精彩也遠遠多於凡人。按說我不該難過。”靜默了片刻又道,“若是換做我自己,想來我也是想得開的。”
偏偏命將不久的那個不是她。淡看他人的生死原來比看淡自己的要難上許多許多。
秦雲謙看著她良久未言。一雙眼眸漆黑幽深,不辨其中情緒。
炭盆中銅壺發出的沸水聲成了唯一的響動。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帳簾微微一動,聽得一得真君在外喚道:“煦陽師弟?”
秦雲謙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揚聲道:“師兄請進。”
帳簾一掀,一得真君走了進來。
蘇錦歌起身見禮。
“明心小友安坐。”一得真君一揮手又向著秦雲謙道:“依照師弟所言行事,放逐澗果然縮了回去。馭獸宗的駐地已然收回,只是馭獸宗的門人已所剩無幾。”
秦雲謙的面色凝重幾分,“計策不過一般,她肯順勢退回去就更說明這是一個連環局。她此次所圖恐怕不小。”
一得真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早知道今日,當年就該一掌拍死那個魔頭。”
話音才落,蘇錦歌噌的一下站起了身,“一得真君、七哥,既東西駐地重新連通,我想先回扶光駐地。”
秦雲謙道:“一路當心。”
蘇錦歌向一得真君再行一禮,告了聲罪便腳步匆匆的離了帳篷。
一得真君眉頭一蹙,“倒是忘記了她們原是姐妹。”
秦雲謙搖頭辯白道:“小六並非因為師兄方才的話才匆匆離去。——值得蘇青雪如此大動干戈,很可能與界域封印有關。此事我便不露面了,勞師兄儘快與各派真君商議對策。”
一得真君點點頭,又與秦雲謙敘了一陣話方才離去。
銅壺中的水沸出一片騰騰的白汽,隔著那水汽秦雲謙注意到蘇錦歌方才用過的茶碗空空蕩蕩。伸手拿起發現尚有餘溫,不由低笑道:“竟是個不怕燙的。”
再見到蘇錦歌已是三日之後。彼時他正拿了卷書冊坐在蒲團之上,身側一架紫泥茶爐,一壺茶、一杯盞。
在他的四周散落星布的坐了一些修士,正悶頭推演著陣法。這些人有築基亦有金丹。看身上的服飾,卻不止是青雲門的。
秦雲謙果然是廣授陣道,且不論門派之別。
注意到秦雲謙手中拿的是一本遊記,蘇錦歌的唇角微帶了訝異。
秦雲謙的眼睛並未曾離開書冊,口中卻道:“打發些時間罷了。——小六走了戰場?”
“原想著繞著各派駐地走,只是太過心急。看戰場上形勢尚算明朗,便想要橫穿過去。不想反而拖慢了速度。”蘇錦歌走到他身畔,直接席地坐了下來,“七哥連頭都沒回,如何知道我訝於你手中的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