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虧得秦瓊戰場經驗豐富,一看張仲堅後退就知道有陰謀,當下也不敢第一時間衝上,全神戒備著,果然便覷到有賊人張弓搭箭,船上距離太近,不能等箭矢射出再撥打,只能是就勢往船舷邊上一滾,再回手揮舞槍桿格擋。因為大多數的箭矢都是瞄準的秦瓊一開始站立的位置,賊人要想挪開已經來不及了,十幾支箭矢紛紛插在硬木甲板上,只有三四隻找準了方向,被秦瓊撥開。
“賊子敢爾!兄弟們放箭壓住!”來整一聲怒喝,官兵那邊的也開始紛紛放箭起來,官兵有艙板掩護,顯然可以遮蔽到至少七八成箭矢,故而高下立判。
張仲堅見一擊未能得手,心中也是大恨,他知道交換箭雨肯定是打不過官軍的,他恰才安排這個毒招,滿擬是一擊制敵、擒賊擒王,但是先手不中之後,馬上就落到了下風。
然而,還沒等他做出悔恨的決定,異變已然再生。秦瓊利用賊人兩波箭矢之間的時間差空檔,見張仲堅距離自己不過七八步,一個猛躥上去,槍桿揮擊連帶著飛腳猛踹,把張仲堅的鐵牌踹得拿捏不穩,一個仰面八叉摔倒在地——這也是張仲堅在雙方開始放箭之後第一瞬間架好鐵牌這一動作帶來的必然弊端。因為如此一來雖然可以防止被傷到,卻也遮蔽了自己的視野,在沒想到秦瓊恢復得這麼快的情況下,反而著了道兒。
“不好!”張仲堅心念電轉之間,一個鯉魚打挺接鷂子翻身,同時把鐵牌往前擲出想阻擋一刻,而後回身躲進人堆。然而就在這一瞬之間,一根利矢破風而來,饒是張仲堅趕緊躲避,也被射中了肩窩。
原來是來整早就張弓搭箭準備覷個機會射他,而來整和秦瓊又是數年的戰友,頗有默契,一見秦瓊撲上,就知道機會來了,配合的絲絲入扣。這倒不是說來整的箭術有多高明,而是三十步內信手射來,只要抓準了機會,準頭其實並不重要。
“賊首已被射殺!兄弟們併肩子上啊!”秦瓊抄過張仲堅丟下的鐵牌護在身前,一邊已經喊開了,船上賊人也親見張仲堅中箭,哪裡分辨得了真假?當下士氣陣腳便明顯鬆動了。下頭靠住大船的小船上,數秒內便有人見勢不妙,想要鬆開離遠些。而這一下更加加重了連鎖反應——大船原本被幾艘小船夾住登船,在海上已經是很穩得了,不容易被風浪顛簸,如今旁邊突然撤掉了一面支撐,便隨風逐浪晃悠起來。原本這些晃悠對於跑慣了海的海客當然不算什麼,然而因為來得突然,在甲板外圍沒有遮擋扶靠之處的賊兵自然猝不及防之下東倒西歪,而官軍因為依託船艙,並未發生這種情況。
或許這種狀態只有幾秒,但是已經夠用了,突然顛簸起來的時候,弓箭是沒法使用的。官軍衝殺過這二十步,一個槍陣突刺,居然殺得對面血流成河,潰不成軍,瞬間就丟下好幾十具額外的屍首。
“打不得了,快退!”張仲堅這時才堪堪從中箭的痛苦中回過神來,見不過幾十秒的時間裡,自己就大勢已去,只能下令趕緊撤退。賊人紛紛跳海潛水逃遠,或游回遠處自己一方的小船。也虧得海戰不是攻城戰,攻上了“城牆”計程車兵還能靠跳海逃生,但是另一方面,這條退路也讓士氣崩潰的戰士無法堅持背水一戰的決心。
大沙船上,足足丟下了兩三百具賊人的屍首,最後關頭秦瓊、來整猛追窮寇、背後捅刀,又殺了一大片。再待到敵船紛紛離開大船過程中,又有一艘被撞沉、數艘遭到弓弩追殺攢射,損失不小。
也就是到了這個當口,秦瓊見敵船已經退得遠了,才和來整站在船頭,縱聲高喊:“張仲堅!你可知曉此船乃是朝廷使節之船,並非蕭郡守行海商的私船!你公然襲擊朝廷訪問倭國的國使,如此大罪,便等著朝廷水師犁庭掃穴,將你蕩平吧!今日你放我們活口歸去,不日便是爾等死期!”
張仲堅聽了,這才血衝腦殼。當下知道事情大條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然而,剛剛下令士卒重新靠上去廝殺,卻又馬上冷靜了下來——剛才那校尉不喊,到了如今再喊,自然是因為自己一方已經退遠了,而對方戰船高大,再次靠上去的話,在接近過程中至少又要被弓弩攢射消耗幾百人命,對方就是用這種辦法想活活耗死自己!想來剛才一鼓作氣都衝上船去了,也沒能殺敗對方,如今還有什麼奔頭?
一猶豫之間,又是幾艘衝動靠上去的船,被射殺了好幾十人,還被撞沉了一條小船。知道事不可為,張仲堅唯有壯士斷腕,果斷要求扯滿風帆撤退。
事到如今,張仲堅唯一能祈禱的,就是自己在扶余海上那些巢穴,沒有全部被朝廷探查到。否則,他只能再次狡兔三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