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逆黨的案子,辦得差不多了,蕭銑這陣子,也不知道推掉了多少說情的人,又不好真得罪得狠了,箇中尺度,不足為外人所道。
不過,有些客人來訪,是不能推辭的,尤其是對方還身負一些不能說的聖命。比如此刻和蕭銑對坐飲酒的裴矩。
“蕭駙馬,唉,咱聞喜裴氏,族中人口眾多,良莠不齊,也是無法,讓駙馬見笑了。前日舍侄的事情,裴某倒是多多承情了。來,咱共飲一杯。”
(注:正史上,裴矩、裴蘊確有近支子侄在楊玄感之亂中主動投敵,但是沒有記載名姓。事實上朝中高官子弟投敵的有好幾十家,很有可能是為了分頭下注。)
“誰家沒有年少遭人矇蔽的呢?裴侍郎多慮了。昔日袁紹強橫時,曹孟德自身猶然不保。克敵之後,燒諸將交通袁紹書信,便是此意。蕭某雖然不才,也知如今天下洶洶,若然繼續一味用急,只怕剛而易折,不如緩之,以安人心。但凡恩赦出自上意,便是無有不可的了,哪能事事較真?但願裴侍郎能心同此理,便是朝廷大幸。”
“痛快!蕭駙馬說得真好。不失君臣忠義,又能權變為國,裴某若是早三十年,決然沒有蕭駙馬這般見識。”
裴矩以一種幾乎要拍斷大腿的姿態,低沉地為蕭銑叫好,言語之間,似乎也放開了試探和戒備。倆人痛飲了一壺燒春,裴矩也就開始開啟天窗說亮話了。
“裴某此前與蕭駙馬結交,也是泛泛,只有兩年前族中世清蒙蕭駙馬舉薦為遣倭使,多有立功,還蒙蕭駙馬暗中賞了一些富貴。這些裴某都是記在心裡的。今日前來,倒也不全是為了前日舍侄的事情要感謝蕭駙馬,實是陛下另有聖命——蕭駙馬應該是知道我大隋有內外侯官之體系吧?先帝開皇年間時。便曾經以駙馬柳述為內外侯官總管。”
蕭銑一緊張,一開始想否認。後來一想知道這麼一個機構的存在又沒什麼犯忌的,而且他當初出道時候就被人試圖陷害過,真說不知道反而遭人猜忌了,於是很坦然就承認:“此事蕭某確實多有耳聞,只是其中細節,咱便不知道了。”
“既如此,裴某也就直說了——開皇年間,柳述為內外侯官總管;仁壽年間。當今聖上還需要楊素為其所用,故而暗中舍了內外侯官總管的職務給大理寺卿楊約;今上登基之後,楊素一門遭遇也是人所共見的,如今楊玄感逆賊也已經伏誅,便沒什麼不可以說的了——從楊約去職之後,這六年來,便是本官忝列其位,為陛下執掌內外侯官。”
蕭銑聽了,倒是肅然起敬,怪不得裴矩可以擔當大隋天字一號的外交大騙子。忽悠這麼多鄰國互相仇殺,原來他在秘密戰線上有那麼多的資源,才撐起了這一份局面。內外侯官這個體系。終究不像後來朝代的皇城司、錦衣衛之類,錦衣衛這種,其主官是誰,是對朝廷公佈的。而內外侯官的總管,除了圈內少數人知道,對外並不是明授的職權。擔任總管的人,往往還別有正式職務——
只不過,柳述和裴矩在兼任內外侯官總管的時候,明面上的正式官職都是門下省的黃門侍郎。算是一個巧合。但如果就此以為內外侯官總管就一定是從黃門侍郎中產生,那就大錯特錯了。
“原來裴侍郎還身兼此任。失敬失敬。不過今日將此訊息告知蕭某,又不知是為何?蕭某雖是近戚。也不好無故與聞這些……”
“已經不算是無故與聞了——蕭駙馬,可知此前為何陛下讓你辦理這個清查楊玄感從賊逆黨的案子麼?便是裴某與其他朝中大族,都有族中子弟涉案其中。裴某不得不避嫌,連內外侯官的力量都不能動用到此案中去。所幸蕭駙馬沒有株連太甚,不至於讓朝廷不穩。今日裴某來相告此事,也是陛下有意讓蕭駙馬也加入到內外侯官之中,負其方面之責,為蕭駙馬剿滅劉元進、杜伏威等逆黨增一筆助力——蕭銑聽旨。”
蕭銑沒料到裴矩帶了口諭來的,只好按照接旨的規格行禮,幸好密室之中也沒旁人,裴矩懶得多佔這上頭的便宜,馬上扶起蕭銑。
“陛下口諭:授蕭銑揚州內外侯官總管職責,督領淮南、江南風聞、查舉、偵明賊情諸事務。”
“臣蕭銑接旨。”
倆人坐回位子上,裴矩繼續說道:“想來蕭駙馬也聽說了,便在你辦逆案這幾天,江南賊情愈發嚴重。魚俱羅、吐萬緒雖然沒有兵敗,卻也在吳興陷入泥潭,不能進取。糧道屢屢被民軍截斷,只得退回丹陽郡固守。
陛下對於魚俱羅二將做派甚為不滿,且朝中有非議說二將本為宿將、攻打突厥胡騎都頗有功勳,如何會連吳人民賊都打不過?定